因為江暖是在門窗封閉,沒有受到任何外力破壞下消失不見的。
所以,一天之內,江暖住的屋子就被掘地三尺,是真的掘地三尺。
果然挖出了深藏在地下的隧道。
隧道里黑漆漆的,又彎又長,而且看痕跡已經是很多年前就已經存在的了。
他們順著隧道一路追到了另一端的出口。
鉆出地面后,發現是大運河邊一座已經廢棄多時的小屋。
奇怪的是,小屋的地面上竟然被打掃得極為干凈,一看就知道,近期肯定有人類活動過。
小屋下方的水邊上,還有一根新打入地下的大木樁子,應該是用來拴纜繩的。
旁邊就是新鮮的,船底靠上泥岸時的痕跡。
可以肯定,宸曦公主定然是被賊人通過水路運走了。
大運河是連接京城和最富庶的蘇杭的水道,每天來來往往的商船不知凡幾。
事發時是半夜,沒人發現運送公主的船只長什么樣?
因此,短時間內想要排查出運送公主的船只簡直就是大海撈針。
與此同時,莊子的來歷也被擺上了明光帝的案頭。
大理寺卿低頭著:“陛下,承恩伯的這處莊子原來是反王李翊廣岳家寇家的莊子。
寇家被誅滅后,這莊子就被朝廷收繳了上來,一直由下邊的人代管著。
只到前兩年被恩賞給了承恩伯。
承恩伯專心學業,這些庶務一直都是宸曦公主代為打理的。”
明光帝目光冰寒,從齒縫中擠出來兩個字:“反王?”
大理寺卿眉頭跳了跳:“臣,暫時未查到相關的證據。
只是,宸曦公主素來與人為善。
除了前桂州侯高家和申州韓家,那兩家罪有應得外,幾乎從不與人結怨。
所以除了反王余孽,微臣想不到有還別人有這樣的能力和本事,能在禁軍的眼皮子底下把人劫走。
但反王一系早已伏誅,臣實在想不到還有什么人......”
大理寺卿話未說完,就被明光帝阻止了,揮了揮手讓他退下。
大理寺卿走后,明光帝在御書房里獨坐了半晌,眸子里的光明明滅滅,不知在想些什么。
許久后方站起身:“走,去冷宮!”
兩刻鐘后,明光帝站在了冷宮門口。
“開門!”
兩個小太監推開了略有些陳舊的厚重宮門,明光帝帶著劉信走了進去。
莊氏和李韞儀看到快一年多沒見的皇帝,先是愣了一愣。
隨即快步走上前來磕頭:“民婦莊氏/民女李韞儀參見陛下萬歲!”
明光帝看著伏跪在地上的母女,眼神嗜血:“宸曦的事情是不是你們母女做的?”
莊氏眉頭一跳,抬起頭嚅嚅道:“民婦不知陛下在說什么?”
明光帝的聲音冷得像是萬年不化的冰川:“你們最好是不知道。
否則讓朕查到是你們母女下的手,朕情愿不要那些東西,也要送你們母女下去陪李翊廣。”
說罷,拂袖而去。
冷宮的大門被重新關上。
母女倆回到死寂一般的室內。
莊氏冷著臉問女兒:“李韞嫻的事情是不是你做的?”
李韞儀看著莊氏,笑的格外邪氣:“是又如何?”
“啪”的一聲,莊氏重重的一耳光扇在李韞儀臉上:“你瘋了,你不作死自己是不甘心嗎?”
李韞儀捂著臉,伸出舌頭舔去嘴角的血跡。
眼底是前所未有的瘋狂:“作死?哈哈哈哈,我們現在活著,跟死了有什么區別?
別忘了,你是反王李翊廣曾經最寵愛的妾室,而我是反王的女兒。我們都是反賊!”
莊氏聞言臉色大變,而后渾身的力氣像是被抽干了一樣,后退兩步,喃喃道:“你果然知道了!”
“當然!”李韞儀看著莊氏,那笑陰狠又嗜血:“反王的家眷早晚都是一個死字,不過是早晚罷了。
既然如此,我為何要讓他們好過,大不了一起死!哈哈哈哈......”
莊氏出去后,李韞儀眼底再不見先前的瘋狂,只是怔怔的看著窗外的臘梅樹眸色深深。
一個月前,她淋了場雨,高燒快死的時候,做了場夢。
夢里,她一直被關在冷宮里,長到二十歲才被放出宮,嫁給了一個販夫走卒。
夫君對她很好,幾乎是有求必應。
可她不甘心。她明明是高高在上的皇家公主,怎能嫁給低賤的庶民呢。
于是她背著丈夫找上了當時的一個權貴,為了向上爬,她毒死了自己的丈夫。
結果被人告發,明光帝親自派人來賜了她一杯毒酒。
之后就一卷草席子被拉到了城外的亂葬崗,草草的埋葬。
直到臨死,她才知道而她的母親莊妃原是李翊廣最寵愛的小妾。
而她也并非是皇帝的親生女兒,而是反王李翊廣之女。
她這才知曉,自己從前的想法有多么可笑,竟然會去祈求原本就不屬于她的東西。
李翊廣兵敗被殺,皇帝李翊明不知為何,卻獨獨留下了她們母女。
并且帶入宮中,將她的母親莊氏封為了莊妃。
為了不引人懷疑,硬生生的將她的實際年齡改小了一歲多,她成了皇帝的二公主。
夢里,在她死后被埋葬的第二天晚上,月光極其慘淡。
亂葬崗來了一個黑衣人。
這人在她的墳前痛哭失聲,說他來晚了,說他對不起她,說了很多很多的話。
之后還重新買了口上好棺木將她重新斂葬在一處山清水秀的地方。
而這個人,則是她生父兵敗時,僥幸逃脫李翊明清洗的忠心下屬。
而她也從那人口中得知,李翊明之所以留下他們母女,則是為了他父親藏起來的那一大批國庫寶藏。
李翊明堅信,她們母女跟那批寶藏有關。而這個人,就是唯一知道那批寶藏藏匿地點的人。
可她死了,那些寶藏也就與她無關了。
在她死后的第二年冬天,她的母親莊氏也病死在那個冰冷的牢籠里......
她病好后,想起夢中的一切,是那樣的真實。
于試探著問她母親莊氏:“娘,我做夢夢到我小時候的事情了。我不是十四歲,是快十六歲了。”
她母親當時的表情很慌張,立即駁斥了她:“胡說,什么十六歲,你就是十四歲。對,就是十四歲!”
后面那半句,仿佛是在說服她自己。
說完后,就立即轉過身腳步踉蹌的走了。
那一刻,她知道夢里的那些事兒很可能是真的。
于是為了進一步驗證她的猜想,她用身上的首飾買通了看守她們的太監。
在夢里已知的那個地點,去找那個人,果然找到了。
那個人知道她的存在后,非常激動,立即宣誓認她為主。
直到那一刻,她才真正的肯定,夢里的一切都是真的,是對她未來的預知。
她現在無比清醒,身為反王的家眷,哪怕她將來再安分守己,皇帝也不會放過她們的。
最好的結果也是被一輩子監視不得自由。
既然如此,那么她索性瘋一場,拉著他們一起下地獄。
皇帝不是最疼李韞嫻么,那么她就讓人把她到綁到南邊去,賣到窯子里。
也讓李韞嫻那賤人嘗嘗被人踐踏到泥里的滋味......
白澤是在江暖失蹤后第五天醒來的。
醒來后,沒看到江暖,又覺得胸口異常難受,它這才意識到江暖可能出事了。
果然就聽到負責照顧它的小宮女流著淚說,宸曦公主已經消失五天了。
白澤瞬間懊惱不已,它真的不該喝那么多的酒的,喝酒真的誤事。
如果江暖暖再死掉,它絕不原諒自己。
白澤于是嗅著空氣中殘存的氣味兒,一路向著宮外飛奔,直奔到了江彥的莊子里。
找到了那個被挖開,并且被兵丁把守的地道口跳了進去。
并一路沿著地道跑到了河邊,然江暖的氣味就此消失不見。
但它能感覺到,暖暖還活著,只是被人帶到了很遠很遠的地方。
幾天后,它在運河下游成功的找到了胡子拉碴,眼底滿是血絲的時長空。
他正倚坐在一艘被遺棄的中型船只里。
手里拿著一小塊被釘子撕下來的柔軟白綢布料,看著被木板子封死的船艙發呆。
白澤從未見過他如此頹廢,他從前都是那么的意氣風發的。
白澤飛奔過去,跳到時長空腿上,低聲吼叫:“喂,快起來去找暖暖,她還活著,暖暖還活著!”
可惜,時長空不是江暖聽不懂它在說什么。
但卻是認得白澤,于是伸手抱住它:“你......不是在宮中沉睡嗎,怎么會跑到這里來了?”
白澤舉起一只爪子指著船艙外邊,示意他出去。
時長空知道這小東西極有靈性,于是立即起身跟上。
白澤跳到岸邊的沙地上,拿爪子尖在沙地上寫下了兩個歪歪扭扭的字,一個字是“海”,一個是“南”。
時長空看到后大為驚訝。他知道白澤聰明,但沒想到它竟然聰明到這個程度。
于是激動的問它:“你是說,暖暖被人帶到了海上,然后往南去了?”
白澤點了點頭“嗷”了一聲。
“她......還活著嗎?”
“嗷嗷!”當然,暖暖可是受上天眷顧的,自然還活著。
時長空微疑了一下,立即抱起它,一腳掃掉沙地上的字跡,下令:“走,去最近的出海碼頭。“
”是,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