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訪按部就班地結束,全程公事公辦。
沈糖糖收起臺本時,發出邀請:“余介,晚上有空嗎?一起吃個飯,我們好久沒見了。”
余介正在聽技師匯報車輛數據,聞言只是淡淡抬眼,目光越過沈糖糖,若有似無地往走廊盡頭瞟了一眼。“不了,”他聲音沒什么起伏,“晚上要復盤今天的賽道數據。”
沈糖糖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隨即又擺擺手:“哦,那算了,工作要緊。”心里卻有點失落,以前小時候,他雖然孤僻,卻不會這么直接地拒絕人。
唐瑞祺想和她說點什么,被沈糖糖悄悄拉了拉胳膊。
余介沒注意兩人的小動作,指尖在平板電腦上快速滑動,目光卻像長了鉤子,時不時往門口探。直到確認那個身影沒再出現,他才收回視線,對經紀人說:“走吧。”
轉身時,黑色賽車服的衣角掃過墻壁,帶起一陣風。沒人發現,他攥著平板的手指,關節比剛才更緊了些。
走廊另一頭,躲在安全通道里的余放,正對著手機屏幕喝水。
看到唐瑞祺發來消息:“余放姐,采訪結束啦!那家伙好高冷,糖糖姐被拒了哈哈哈!”
余放叼著面包打字:“干得不錯,有空請你吃飯。”
發送成功的瞬間,她莫名松了口氣,終于結束了。
晚上幾人沒打算出去折騰,在賽車場撲騰了一天,渾身都是機油味和汗味,收拾干凈后決定去酒店餐廳對付一頓。
就是那么巧,余放推開房間門的瞬間,對面的門也“咔噠”一聲開了。
四目相對,她正對上余介那雙深邃的眼睛。
余放感覺自己的心跳“嘎巴”一下停了半拍,腦子里瞬間閃過無數彈幕:嗯?!嗯?!
也就眨眼睛的功夫,她迅速若無其事地關上門,挺直腰板往外走。反正下午沒正面見過,現在也是陌生人。
她目不斜視,腳步卻越走越快,心里也在亂吐槽:這破酒店怎么回事?設計成對門是想搞事情嗎?
身后的余介看著眼前這個有點眼熟的女人,心里莫名涌上一股奇怪的酸澀感,像是塵封的記憶被輕輕碰了一下。他幾乎沒有思考,邁開長腿就跟了上去,動作快得連自己都沒反應過來。
于是酒店走廊里出現了詭異的一幕:余放在前面走,余介在后面跟,兩人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腳步聲在安靜的走廊里此起彼伏,像在跳一支沉默的探戈。
余放聽得見身后那道清晰的腳步聲,感覺后頸的汗毛都豎起來了。這人干嘛呢?尾隨?還是去酒店餐廳就這一條路?
她硬著頭皮往前走,直到看見餐廳門口的唐瑞祺。
“余放姐,這邊!”少年舉著菜單沖她招手。
就在“余放姐”三個字落地的瞬間,跟在身后的余介清楚地看到,前面的女人肩膀幾不可查地僵硬了一下,像被按了暫停鍵。
他眼底閃過一絲沉思,二話不說跟著她往那張桌子走。
余放剛在沈糖糖旁邊坐下,就感覺一道陰影籠罩過來。抬頭一看,余介正對著沈糖糖微微頷首,語氣平淡地問:“這里有人嗎?”
沈糖糖受寵若驚,連忙擺手:“沒有沒有,坐吧!”
余放眼睜睜看著他拉開自己旁邊的椅子坐下,兩人瞬間變成并排而坐,距離近得能聞到他身上洗過澡后淡淡的香味。
她默默往旁邊挪了挪屁股,恨不得把自己貼在墻壁上。
唐瑞祺還沒察覺這詭異的氣氛,興奮地指著菜單:“余放姐,這家的牛排據說不錯!還有……”他突然轉向余介,“余先生也一起吃嗎?”
余介沒看他,目光落在余放發頂,聲音聽不出情緒:“嗯。”
余放捏著餐巾的手緊了緊,她低頭扒拉著面前的水杯,心里沒忍住破口暗罵,荒謬的劇情!
而身旁的余介,看似在看菜單,眼角的余光卻始終沒離開她,這個女人,給他的感覺都非常的熟悉,尤其是靠近了,讓他有一種想要靠的更近的沖動,這不太對勁。
餐廳的燈光暖融融的,卻照不散這桌詭異的氣氛。余放默默祈禱:趕緊上菜,趕緊吃完,趕緊散場。
余放從意大利面里叉起一根面條塞進嘴里,眼角的余光卻不由自主地瞟向旁邊的余介,他正慢條斯理地切著牛排,刀叉碰撞瓷盤發出清脆的聲響,側臉在燈光下顯得輪廓分明,倒比賽場上那副冷硬模樣順眼些。
“余放姐,你不吃花菜嗎?”唐瑞祺戳了戳她盤子里沒動過的花菜,“這家的花菜烤得挺軟的。”
余放皺了皺鼻子,像聞到什么怪味似的,把盤子往旁邊推了推:“不愛吃,有股怪味。”
她從小就不喜歡花菜和胡蘿卜,總覺得花菜的口感像嚼海綿,胡蘿卜甜得發膩。當狗那幾年沒少吃這兩樣,余秋雨總說“吃了對狗好”,害得她每次都得偷偷把這倆埋進院子的土里。
這細微的小動作,恰好落在了余介眼里。
男人切牛排的手頓了頓,抬眼看向余放蹙起的鼻尖,又瞥了眼她盤子里被刻意撥到一邊的胡蘿卜丁。那副嫌棄又不敢明說的樣子,像極了當年那條挑食的小狗。
每次給她做的飯里有胡蘿卜,它都會把腦袋扭向一邊,用爪子扒拉著把胡蘿卜推遠,鼻子皺得像顆小核桃。
余介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握著刀叉的手指微微收緊。
巧合嗎?
他不動聲色地繼續用餐,視線卻像裝了追蹤器,時不時落在余放的盤子上。果然,等她吃到胡蘿卜時,又是同樣的表情——嘴角往下撇,眼睛瞇起,像在吞什么苦藥,咽下去后還悄悄呸了幾下。
和記憶里那條狗的反應,一模一樣。
余介的眼神沉了沉,夾起自己盤子里的胡蘿卜,輕輕放在余放的盤子邊緣,動作自然得像在遞紙巾:“這個,你也不吃?”
余放正和面條較勁,沒抬頭就順口回了句:“嗯,甜不拉幾的……”話說到一半才反應過來,猛地抬頭對上他的目光,嚇得差點把叉子掉在地上,“啊?我……我是說,不太喜歡。”
她怎么忘了旁邊還有個“定時炸彈”?
沈糖糖和唐瑞祺正聊得歡,完全沒注意到這邊的暗流涌動。
余介看著她瞬間僵硬的表情,眼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快得像錯覺。他把那片胡蘿卜又夾了回去,語氣平淡:“是嗎?我小時候也不愛吃,總覺得像喂兔子的飼料。”
難得有觀點一樣,余放點點頭表示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