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正是安定侯府唯一的嫡子,被寵得無法無天的世子——宋世錦。
他一腳踢開擋路的熏爐,滿臉桀驁地掃視全場,目光落在宋千千身上時,那份輕蔑與厭惡幾乎化為實質。“哪兒來的野種,也敢在我家撒野?父親,母親,你們就由著一個騙子在這里叫囂?”
“混賬!”侯爺勃然大怒,氣得手都抖了,“這是你嫡親的姐姐。立刻給我過來行禮。”
“姐姐?”宋世錦嗤笑一聲,尖刻的目光將宋千千從頭到腳凌遲了一遍,“就憑她?父親,您睜大眼睛看看,她這副干瘦如柴、面黃肌瘦的鬼樣子,哪點像我侯府的種?說她是哪個亂葬崗爬出來的我都信。”
他轉頭指向一旁楚楚可憐的宋嬌嬌,聲音里滿是維護:“這才是我的姐姐。金尊玉貴,光彩照人。不像某些人,一身的窮酸餿味,熏死人了。”
這番話,比刀子還傷人,將一個歸家少女最后的尊嚴踩在腳下。
“你這個混賬東西,不知禮數,無法無天,看我怎么教訓你。”
侯爺擼起袖子氣勢洶洶朝著世子走去。
陳夫人立刻將寶貝兒子護在身后,對著侯爺抱怨:“侯爺您別嚇著錦兒,他也是為了侯府的血脈不要被混淆,童言無忌嘛。”
“宋世錦,她就是你的親姐姐。當年調換她們的奶娘已經畫押招供,親口承認是她故意將孩子換了。”侯爺怒氣沖沖道,“你姐姐手臂上的魚形胎記和當年接生的穩婆形容的一模一樣。更何況她這副眉眼酷似你母親,輪廓又有為父的影子,絕不可能認錯。”
侯爺指著宋千千,聲色俱厲地對宋世錦下令:“現在,立刻,過來給你姐姐行禮道歉。”
宋嬌嬌在此刻上前,柔柔弱弱地開口,話里話外都是為宋千千考慮:“父親,母親,弟弟也是一時心急口快,您別怪他。”
“姐姐,我看……不如我們便行一次滴血認親吧?這樣一來,再無人敢質疑你的身份,日后入祠堂、上族譜,也才能名正言順,對你才是最好的不是嗎?”
好一個“對你最好”。
她輕飄飄一句話,就將宋千千逼到了不得不自證的絕境。
宋世錦得了母親和宋嬌嬌的維護,氣焰更盛。
他上前一步,幾乎要指到宋千千的鼻子上,極盡嘲諷之能事:“聽見沒有?敢不敢滴血認親?胎記可以偽造,長得像的也多得是。你若心里沒鬼,就驗。不然,就給我滾出侯府。”
下人們的議論聲再次嗡嗡響起,懷疑的目光如同芒刺,扎在宋千千身上。
竊竊私語聲如潮水般再次涌起。
“世子爺說得有道理啊,這空口白牙的……”
“是啊,萬一真是騙子,那咱們侯府的臉可就丟大了。”
“我看這位千千小姐……是不是心虛啊……”
眾人的目光在宋千千身上打量著,懷疑的天平,再一次悄然傾斜。
侯爺被這吵嚷的局面弄得頭痛欲裂,他看著一臉桀驁的兒子,又看看滿堂偷偷交頭接耳的下人,最后,目光落在了從始至終都沉默不語的宋千千身上。他嘆了口氣,語氣中帶著一絲不耐:“千千,事已至此,為了平息風波,你……便應了吧。”
所有人的視線,瞬間聚焦在宋千千身上。
在他們看來,這個剛從鄉野之地回來的孤女,面對如此陣仗,除了點頭,別無選擇。
然而,宋千千卻只是抬起眼皮,淡淡地掃了宋世錦一眼,那眼神平靜無波,仿佛在看一個跳梁小丑。
“好啊。”
她吐出兩個字,干脆利落。
就在宋世錦臉上露出“算你識相”的得意笑容時,卻聽見她不緊不慢地補充道:
“我愿意滴血認親。但有個條件。”
宋千千的目光掃過宋世錦,又掠過宋嬌嬌,最后定格在主位上的侯爺與夫人臉上,一字一頓,清晰無比:
“若驗明,我,宋千千,確實是安定侯府的嫡長女,是他宋世錦的親姐姐。那他,”她抬手,素白的手指遙遙指向那個被寵壞的少年,“就要當著全府下人的面,跪下,給我磕三個響頭,親口承認他有眼無珠,然后,恭恭敬敬地叫我一聲——姐姐。”
什么?
滿堂皆驚。
一個剛從鄉野找回來的孤女,竟敢對侯府唯一的世子提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賭注?
“你他娘的做夢。”宋世錦瞬間炸毛,俊臉漲成了豬肝色,“讓我給你下跪磕頭?你算個什么東西。一個身份不明的賤人,也配?”
“既然世子不敢,那就算了。”宋千千竟是毫不意外,她甚至懶懶地抱起了手臂,以退為進,“這血,不驗也罷。”
“你心虛了。”
“不是心虛,是不屑。”宋千千冷笑一聲,那眼神,像是在看一個無理取鬧的稚童,“自古誰主張,誰舉證。你懷疑我的身份,就該拿出證據。憑什么要我剖心泣血地自證清白?這世上,沒這個道理。”
她一番話擲地有聲,竟將在場所有人都問住了。
緊接著,她用一種近乎憐憫的目光看著宋世錦,譏誚道:“自己叫囂著要驗,卻連承擔后果的勇氣都沒有。嘖,還當朝世子呢,連這點賭上名譽的膽子都沒有,真是個……孬種。”
“你……你敢罵我孬種?”
最后兩個字,如同一記響亮的耳光,狠狠抽在宋世錦的自尊心上。他氣得渾身發抖,理智全無,只想沖上去撕爛那張可惡的嘴。
可是一想到要給這個鄉巴佬下跪,那份屈辱又讓他生生止步。
進退兩難之間,一只柔軟的手輕輕拉住了他。
宋嬌嬌湊到他耳邊,用蚊蚋般的聲音飛快地說了幾句。無人聽清她說了什么,只見宋世錦暴怒的神情猛地一僵,隨即眼中閃過一絲恍然與得意。
那是一種抓住了必勝法寶的陰狠與快意。
他像是瞬間被注入了膽氣,死死盯著宋千千,獰笑道:“好。我跟你賭。不就是磕頭嗎?我倒要看看,今天到底是誰給誰磕。”
他眼中閃爍著毒計得逞的狠光,揚聲宣布,聲音響徹整個承安堂:
“但若驗出來你不是我侯府血脈,你這個騙子,就休想囫圇著滾出去。”
他惡狠狠地一字一句道:“我要親手打斷你的腿,把你亂棍打死,扔去亂葬崗喂狗。”
宋世錦臉上帶著穩操勝券的殘忍笑意,高聲嘶吼:“來人。取我的匕首來。再端一碗清水。今天,我就要當眾剝下這個騙子的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