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源凈化站，鐵銹和污泥的惡臭熏得人頭暈。

方彤正領著人，滿頭大汗地安裝那些從鋼鐵之翼換來的嶄新濾芯。

“顧問先生說了，九號接口的密封圈必須用三號扳手再擰半圈！”

“三號閥門那組，線路顏色接錯了，立刻改！想讓全城喝毒水嗎！”

顧辰躺在不遠處的椅子上，眼睛都沒睜，只是懶洋洋地動動嘴，現場幾百號技術人員就得跑斷腿。

就在這時，一個充滿怒意的聲音炸響。

“簡直是胡鬧！”

劉長老帶著幾個元老，鐵青著臉闖了進來，直沖沖地走到顧辰面前。

她指著那些正在安裝的昂貴設備，聲音都在發抖：“顧辰！誰給你的權力，把我們用戰士的命換來的物資，浪費在這些破銅爛鐵上？！”

方彤一步跨出，擋在顧辰身前，像一頭發怒的母熊：“劉長老！這是首席顧問的命令！”

“首席顧問？”

劉長老冷笑，“一個來路不明的男人，把你們耍得團團轉！糧食的事算你撞大運，現在還想動基地的命脈？我告訴你，今天有我在這，誰也別想亂來！”

“來人！把所有東西都給我停下！在元老會通過決議之前，誰敢再動一下，以叛亂罪論處！”

她帶來的親衛立刻上前，技術人員們嚇得停了手，不知所措。

整個凈化站，瞬間死寂。

顧辰這才慢悠悠地睜開眼，打了個哈欠。

“劉長老，一把年紀了，還學小孩子過家家？”

他站起身，根本沒看劉長老，徑直走到主控制臺前。

“方彤，啟動。”

“是！”方彤眼中只有狂熱，沒有一絲猶豫。

“你敢！”

劉長老氣得渾身發抖，指著顧辰的鼻子尖叫，“你這是在謀殺！全城的兩萬六千人，都會被你毒死！”

顧辰的手指，已經按下了紅色的按鈕。

“嗡——”

沉悶的轟鳴聲響起，渾濁惡臭的源水被泵入系統。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盯住了出水口的透明觀察窗。

黑色的泥漿、黃色的污水……依次流過。

劉長老的臉上浮現出猙獰的笑意：“看到了嗎！這就是你們信奉的神明帶給你們的——”

她的話，被自己的口水嗆了回去。

因為觀察窗里的水流，在短短十幾秒內，以一種肉眼可見的速度，從渾濁變得清澈。

最后，干凈得像一塊無暇的水晶。

“嘩啦——”

清澈見底的水流奔涌而出，注入蓄水池。

空氣中那股令人作嘔的惡臭，被一股清冽的甘甜瞬間沖散。

一個離得最近的技術員，喉嚨滾動，再也忍不住，瘋了似的沖過去，用手掬起一捧，灌進嘴里。

“小雅！別喝！”隊長驚恐地大喊。

但已經晚了。

所有人都看著小雅，等著她口吐白沫，倒地抽搐。

劉長老的嘴角，已經咧到了耳根。

然而，小雅愣了幾秒后，猛地睜大了眼睛，淚水奪眶而出。

“甜的……”

她聲音發顫，語無倫次，“水是甜的！我……我的力氣好像都回來了！”

她像一頭渴了半輩子的野獸，趴在出水口，大口大口地喝著。

這一幕，徹底點燃了現場。

“神水！是神水啊！”

“天吶！我這輩子沒喝過這么干凈的水！”

“給我喝一口！求求你！”

所有技術人員、后勤戰士，全都瘋了。

她們哭著、笑著，推搡著，爭搶著那股象征著新生的甘泉。

有人喝了一口，就跪在地上嚎啕大哭。

有人喝完，直接把臉埋進水里，仿佛要洗去十幾年的污穢。

現場的狂熱，讓劉長老和她帶來的幾個元老，臉色煞白，連連后退。

她們腳下的權威，連同她們信奉了幾十年的末世法則，被這股清澈的水流，沖刷得一干二凈。

蘇若雪站在人群外，看著這近乎癲狂的一幕，大腦一片空白。

顧辰走到她身邊，語氣平淡。

“人心，其實很好懂。”

他目光掃過那些因為一口清水就對他頂禮膜拜的幸存者，又看向蘇若雪。

“水和糧食，解決了。但我們不能永遠像乞丐一樣，等著天上掉餡餅。”

蘇若雪皺眉：“你什么意思？”

顧辰轉身，面對著蘇若雪，也面對著整個凈化站，以及外面聞訊趕來的更多人。

他的聲音不大，卻蓋過了所有嘈雜，清晰地傳進每一個人耳朵里。

“我宣布，從今天起，玫瑰之城進入‘全民基建’時代。”

“所有非戰斗人員，全部動員起來。我們要修路，建房，鋪設下水道，建立學校，恢復工廠！”

“我要讓這兩萬多人，不再是每天排隊領飯的廢物，而是親手建設自己家園的公民！”

......

玫瑰之城的中央廣場，從未如此鮮活過。

空氣里，彌漫著烤土豆的焦香和番茄被咬開時迸濺出的酸甜汁水味。

孩子們睜著好奇的眼睛，看著大人們將一桶桶清澈得能照出人影的凈水，像過節一樣分發。

一個剛滿五歲、從未喝過純凈水的小女孩，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口，然后驚喜地瞪大眼睛，對著媽媽喊：“媽媽！水是甜的！”

這一聲童稚的吶喊，讓周圍無數正在狼吞虎咽的女人，動作一滯，隨即眼圈泛紅。

她們笑中帶淚，淚中帶笑。

高臺之上，蘇若雪靜靜地看著這一切，身旁的顧辰則搬了張椅子，已經快要睡著了。

“夠了！”

一聲暴喝，如同在沸油中潑入一盆冷水，讓整個廣場的喜悅戛然而止。

劉長老帶著幾名元老，滿臉怒容地沖上高臺，她枯瘦的手指幾乎要戳到蘇若雪的臉上。

“蘇長官！你看看下面！都在吃！都在喝！所有人都沒有了半點危機感！”

她又猛地指向昏昏欲睡的顧辰，聲音尖利得刺耳：

“就因為他！我們的戰士跑去和泥巴，技術員跑去挖管道！基地防御形同虛設！”

“他一句‘全民基建’，就把我們十幾年用血換來的鐵律全部推翻！你還要被這個男人迷惑到什么時候！”

廣場上的氣氛瞬間降至冰點。

剛剛還沉浸在幸福中的人們，都看了過來。

蘇若雪緩緩轉身，沒有看劉長老，她的目光掃過下方那一張張惶恐不安的臉。

“劉長老，你說得沒錯。”

她的聲音，清晰地傳遍廣場，平靜，卻有萬鈞之力。

“但你只看到了戰士手上的泥，卻沒看到她們眼里的光。”

“以前，她們是為了活下去而戰斗。現在，她們是為了我們的家園而建設。”

蘇若雪一字一頓。

“這，就是我的鐵律！”

劉長老氣得渾身發抖：“瘋了！你瘋了！我提議，立刻罷免顧辰的一切職務！”

“終止所有基建！玫瑰之城，決不能毀在一個男人手里！”

“附議！”幾名元老立刻響應。

臺下的方彤和阿梅，手已經握住了刀柄，肌肉緊繃。

然而，蘇若雪卻笑了。

那笑容里，沒有憤怒，只有一種看穿一切的憐憫。

她轉身，從親衛手中接過一面卷起的旗幟，當著數萬人的面，猛地一抖！

“嘩啦——”

一面嶄新的旗幟，在風中展開！

深藍為底，象征生命之源。

旗幟中央，既不是玫瑰，也不是刀劍，而是一個男人的側臉剪影，線條深刻。

剪影背后，是交叉的金色麥穗與銀色齒輪！

農業！工業！未來！

顧辰！

全場死寂！

劉長老等人看著那面旗幟，仿佛被一道驚雷劈中了天靈蓋，大腦一片空白。

“從今天起，它，就是玫瑰之城唯一的旗幟。”

蘇若雪的聲音，不再冰冷，而是燃燒著一種狂熱的火焰。

“旗幟上的人，顧辰，是我們的領袖，我們的導師！他的意志，就是我們前進的方向！”

話音未落，她做出了一個讓全城瘋狂的動作。

她轉向一臉錯愕的顧辰，在數萬道目光的注視下，這位高傲的女戰神，緩緩地，單膝跪地！

“轟！”

人群徹底炸了！

蘇若雪沒有理會任何人的驚呼，她從腰間解下那枚象征著最高權力的城主印璽，雙手高高舉過頭頂。

“導師，請您，為文明加冕。”

她的聲音，虔誠，顫抖。

“參見導師！”

臺下的方彤，第一個嘶吼出聲，狂熱地跪下！

“參見導師！！”

阿梅和所有親衛隊，甲胄鏗鏘，整齊劃一地跪倒一片！

“參見導師！！！”

山呼海嘯般的吶喊，匯成一股鋼鐵洪流，瞬間淹沒了整個廣場。

所有質疑與不安，在這一刻化為對新神的狂熱崇拜。

劉長老面如死灰，雙腿一軟，癱倒在地。

時代，真的變了。

然而，在這狂熱的頂點，被萬眾膜拜的顧辰，卻皺了皺眉。

他看著遞到面前的印璽，像是看到了什么極其麻煩的東西。

他伸出手，將蘇若雪扶了起來，將那枚印璽推了回去。

“太麻煩了。”

他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壓過了山呼海嘯。

“開會，看報告，管幾萬人的吃喝拉撒，比殺喪尸還累。”

他站起身，伸了個懶腰。

“當導師就算了，我只要一個能讓我安穩睡到自然醒的房間。”

說完，他無視了石化的眾人和整個廣場的死寂，牽著蘇若雪的手，轉身就準備走下高臺。

仿佛剛才拒絕的不是一個王座，而是一份無聊的工作。

所有人都懵了。

就在這時，一道火紅色的身影，像一團火焰，擠開人群，沖上了高臺。

蘇若雨一把抓住了顧辰的手臂！

她無視了姐姐，整個人幾乎貼在了顧辰身上，鼻梁上的金絲眼鏡都擋不住她眼中的灼熱。

她踮起腳，紅唇湊到顧辰耳邊，用只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吐氣如蘭，膩得能滴出蜜來：

“顧先生，既然你只想找個地方‘睡覺’……”

“我的實驗室，正好缺一個全天候，貼身的‘研究素材’，包吃包住。”

她的手指，順著顧辰的手臂，曖昧地向上滑動，聲音里帶著一絲病態的興奮。

“我保證，能從里到外，把你研究得明明白白，讓你……‘睡’得特別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