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星月就是這么隨口一問,因為她納悶謝同志為啥半夜換床單被套。
等她后知后覺反應(yīng)過來時,面前的男人臉紅得愈發(fā)厲害。
倒是顯得特別可愛!
喬星月還能不知道是因為啥?
男同志半夜洗被套,就只有兩個原因,不是尿床了,就是做夢,弄臟被子了。
顯然,是后者。
知道謝同志臉皮薄,喬星月沒再繼續(xù)追問,“謝同志,我?guī)帉幓匚菟X了。”
“嗯。”謝中銘眼皮沒動,心里已經(jīng)兵荒馬亂,趕緊邁開大步,下了樓。
……
水房。
靜謐的夜晚被嘩嘩的流水聲,徹底打破。
謝中銘埋在水龍頭前,捧起水來,一次次澆在臉上。
冷水嘩嘩拍打在臉上,卻澆不滅那股臊得慌的愧疚。
五年了,他從沒對哪個女人動過心思,更沒有夢見過和女同志……
今兒這夢,簡直是有些混賬!
他又往臉上澆了一捧水,然后把水龍頭開到最大。
“中銘?”
夜訓歸來的江北楊,正準備回家。
江北楊的父親,也是錦城軍區(qū)的老領(lǐng)導,家屬院給江家分的房子,剛好就在水房隔壁。
他們這種帶小院的二層小樓,本是帶了水房和廚房的,謝中銘怕在家里洗被套會吵到父母和奶奶。
況且,哪有人大半夜洗被套的?
剛剛被喬同志撞個正著,已經(jīng)不知如何解釋了,要是被父母撞見,更是臊得慌。
所以他來到了公用的水房處。
大半夜的,江北楊被這嘩嘩的流水聲吸引了注意力,走近一看,竟然是自己的好哥們在這里洗被套?
春夜凌寒,謝中銘卻穿著軍綠色的背心。
兩條胳膊露出來。
昏黃的燈光下,他搓著被套的動作又快又用力,手臂上肌肉和經(jīng)脈鼓起來。
再看他額頭上冒著汗,耳根子后頭也是一陣薄紅。
同樣身為男人,而且是二十多歲沒娶媳婦的男人,江北楊什么都明白了。
江北楊上前,勾著謝中銘的肩。
“中銘,你這大半夜的洗被套,你是夢見哪個女同志了?”
“讓我想想。”江北楊的手被謝中銘推開,他又故意湊近了說,“反正肯定不會是胖丫。中銘,老實交代,你不會是夢見膚白貌美的喬同志了吧?”
謝中銘耳尖發(fā)燙。
實在無法靜下心來。
清心寡欲這么多年,第一次因為一個女同志,這般無法克制。
他攥緊拳頭,指節(jié)泛白,自己終究是有婦之夫,哪怕對胖丫再厭惡,這層名分在,也不該對喬同志有半分歪念。
他內(nèi)心翻滾,表面冷冷睇了江北楊一眼,“明早出早操,你想帶頭做五百個負重擊掌俯臥撐?”
哦靠!
五百個俯臥撐就算了。
還要他負重擊掌?
“你是周扒皮吧?我大半夜才帶了新兵夜訓回來,你又要我?guī)ь^出早操?”
江北楊和謝中銘從小玩到大。
雖然謝中銘是上級,江北楊是下級。
但平日里,江北楊就愛和謝中銘開玩笑,他又勾住謝中銘的肩,“你老實交代,到底夢見了誰?”
謝中銘攥緊搪瓷盆,冷冷抬眸,“滾回去睡覺!”
……
第二天一早,謝中銘因為傷口還未完全愈合,而且還感染了,便沒有再去晨練。
但習慣了早起,一如往常,他五點半便起來了,起來后洗漱完,關(guān)在屋子里看了會書。
聽到對面喬同志的屋子里有動靜,大概是她起來做早飯了,他握著書頁的手指,緊緊一攥。
直到腳步聲下了樓,聽不見了,用力攥力的手指這才放松下來。
這天的早飯,謝中銘沒有下樓。
直到在樓上,聽見喬同志說是要帶著兩個娃去軍區(qū)服務(wù)社買菜買肉了,他才遲遲下樓。
黃桂蘭瞧著兒子精神抖擻,不像是生病了,咋今天下樓還晚了半個鐘?
“老四,你咋這么晚才下樓來?”
“寫了一早上的報告。”
謝中銘坐在四方桌父母的對面,拿起一個土豆絲餡的包子,咬了一大口,想到昨晚做的那個荒唐的夢,背脊不由緊緊崩直,幸好喬同志帶著娃出去買菜了,否則見到她,他不知道該怎么面對。
又咬了一口包子,謝中銘這才發(fā)現(xiàn),這喬同志做的土豆絲的大包子是用豬油炒的,特別香,比他吃過的任何一家國營飯店的包子,都要香很多。
這喬同志做包子的手藝,倒是好得沒話說。
……
“阿嚏!”
喬星月走在刷著白灰,寫著標語的大院里,突然連著打了好幾個噴嚏。
也不知道是誰在念叨她?
蘭姨對她特別信任,一次給了她一個月的生活費,讓她自由安排一日三餐,這一給就是一百二十塊錢。
一百二十塊平均分配下來,一天四塊錢的生活費,還有糧肉票。
這個時候的豬肉是八毛錢一斤,四塊錢光買肉的話,可以買五斤肉了,當然她不可能光買肉,反正在謝師長家吃的好,睡得好,啥都好。
這兩天,蘭姨依然會給她添很多飯,夾很多塊肉,她真怕自己這么吃下去,會胖成以前兩百多斤的樣子。
……
謝家,謝中銘手中的包子吃了一半,喝著稀飯。
這個時候,江北楊從堂屋外急匆匆地沖進來,手里還拿著一封裝在信封里的電報。
見到謝中銘和謝師長還有蘭姨都在四方桌前吃早餐,他趕緊大步走過去,把手中的電報遞給謝中銘。
“中銘,茶店村來的緊急電報。不知道是不是胖丫出事了。”
謝中銘接過電報,拆開來,看了看。
旁邊的黃桂蘭瞧見他緊擰著眉心,有些擔憂,“老四,莫不是胖丫真出啥事了?”
謝中銘沒說話。
他攥緊手中的電報,臉色又陰又沉。
謝江把電報拿過去,看了一眼,“這胖丫咋又在村里惹事?”
“惹啥事了?”黃桂蘭起初沒咋動怒,把謝江手里的電報拿過來看清楚后,饒是她脾氣再好,也不由氣得肺疼。
“胖丫這次咋惹了這么大的事,偷了人家鄉(xiāng)親八百塊錢?”
電報是茶店村的村長發(fā)過來的,說是胖丫這次偷了鄉(xiāng)親家的八百塊錢,那錢是鄉(xiāng)親娶媳婦給彩禮和買三轉(zhuǎn)一響,還有辦酒席的錢。
要是這錢還不上,這媳婦也娶不上了。
鄉(xiāng)親還說,胖丫要是還不上錢,就要讓胖丫吃牢飯。
更氣人的是,胖丫拿著這八百塊錢去了城里的百貨大樓,買好吃的,買漂亮衣服,幾天時間全花光了。
黃桂蘭氣得手抖,“這胖丫咋這么能吃?八百塊錢幾天時間就吃光花光,難怪能長兩百多斤。老四,你娶了個這般惹是生非的媳婦,難不成這一輩子都要當她的提款機不成?”
江北楊在旁邊附和,“中銘,蘭姨說得對。這錢不能再給胖丫了,否則她知道自己闖了禍,你回回都會給她擦屁股善后,她以后指不定還會闖更大的禍,你以后會賠更多的錢。”
江北楊補充,“中銘,依我看。這次你干脆利落地拒絕胖丫,然后直接向部隊打離婚報告。”
謝中銘把黃桂蘭手里的電報拿過來,緊攥在手里。
像這種向他要錢賠錢的電報,他收集了很多。
這些年,他都不知道給胖丫賠了多少錢了。
他深思熟慮后,冷靜道,“不行,這次我得去一趟茶店村。這件事情,我必須去查清楚。就算要離婚,也要等我見到胖丫之后,先把這件事情處理好,再向組織打離婚報告。”
沉默良久的謝江,終于發(fā)話了,“老四說得對,就算要離婚,也得去茶店村見一次胖丫,有啥話他們當面說清楚。”
說著,謝江拍了拍兒子的肩,“老四,見到胖丫把事情處理妥當。這種女同志,確實不適合當軍嫂。”
旁人只知道他家老四娶了媳婦。
但都不知道老四娶了個啥樣的媳婦。
有人問起來,謝江都是支支吾吾,含糊過去。
要是讓那些戰(zhàn)友們知道,胖丫是個好吃懶做又偷雞摸狗的人,他這張老臉都沒地方擱。
就連五年前,老太太陳素英問起,中銘給她娶了個啥樣的孫兒媳婦,謝江和黃桂蘭都是謊稱老四的媳婦長得又高又漂亮又有學問,人還善良。
謝江補充:“老四,如果這次胖丫不同意離婚,你就讓她開個價,她要多少錢。我們謝家賠給她。”
謝江也是心疼兒子。
不想讓自家老四一輩子的婚姻幸福,就這么毀在胖丫手上了。
謝中銘經(jīng)過深思熟慮后,點點頭道,“爸,我會處理好這件事情的。”
因為胖丫的事情,他連繼續(xù)吃早飯的心情也沒有了。
簡單地收拾了行李,便去火車站買了下午的去昆城的火車票。
時間還早,他又去了一趟軍區(qū)總醫(yī)院,特地掛了一個泌尿科的男大夫。
這個大夫戴著黑框眼鏡,瞧見他那處感染了,嘖嘖道,“感染成這樣了,咋現(xiàn)在才來醫(yī)院?”
謝中銘也不想拖到現(xiàn)在。
他去了兩趟軍區(qū)的衛(wèi)生科,都只有女大夫。
被一個喬同志看光了,已經(jīng)夠讓人臊得慌了,他不想再讓第二個女大夫給他看病,更不愿意再讓喬同志幫他處理感染的問題。
他寧愿這么一直感染著。
所以才拖到了今天。
好在并不是很嚴重,大夫給他拆了線,又做了個清創(chuàng)引流,“注意衛(wèi)生,每天及時換藥。”
離開軍區(qū)醫(yī)院后,他去到火車站,時間剛剛好。
第二日抵達昆城,又坐了汽車到山泉鎮(zhèn),然后找了一輛牛車送他去茶店村。
幾經(jīng)輾轉(zhuǎn),終于到了胖丫家的茅草屋前。
胖丫家的草房隔壁,是劉嬸家。
這個村子的所有人,都姓劉。
當初他到茶店村出任務(wù),借宿在胖丫家。
晚上喝了一碗胖丫媽煮的紅薯粥,誰知道那碗紅薯粥被胖丫媽下了獸藥。
夜里胖丫騎到他身上強行做那種事的時候,他才反應(yīng)過來是怎么回事。
劉嬸見到他,一眼認出他來,“呀,這是謝同志來了嗎?”
謝中銘今天沒有穿軍裝。
一身白襯衣扎在藏青色的長褲里。
腰桿自然而筆挺。
劉嬸拎著豬草站到他的面前,佝僂的身子只能齊到他的胸前,不得不抬起頭來望著他這英俊的身姿。
“謝同志,又到我們茶店村出任務(wù)呀?”
謝中銘見到長輩,冷硬的眉眼里有了一絲寬厚的笑容,“不是,劉嬸,我回來看看胖丫。”劉嬸臉上的笑容變成驚詫,“啊胖丫?胖丫不是死了嗎?謝同志你不知道嗎?”
“死了?”
仿佛被當頭一棒敲下來。
雖然謝中銘從來都不喜歡胖丫。
可她好歹也是一條活生生的生命。
“劉嬸,你不是在開玩笑吧?”
劉嬸一臉認真,“我怎么可能在開玩笑,不信你問問你丈母娘。剛好,你丈母娘在那里挑大糞,你過去問問。”
話音未落,謝中銘已經(jīng)加急步伐,跳過一個田坎,動作矯捷地來到了胖丫媽面前。
胖丫媽叫曾秀珠。
起初謝中銘還沒認出來,定睛一看,確實是胖丫媽。
他忙問,“媽,胖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