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婆會處理傷口,簡直是意外之喜。
她生怕蘇夢不信任,便以閑聊的方式,說了好多外公家的趣事。
特意仔細地說了對蘇阿大的護理。
蘇夢笑著真誠道謝:“那就麻煩阿婆了!”
蘇阿大的生命體征已經正常,只要好好將養,不日將會痊愈。
第二天一早,去給蘇阿大準備生活用品的時候,她順手買了些藥材種子,蔬菜、小麥等農作物種子。
空間里的田地是時候利用起來。
她本來想種點水稻,但有限的農業知識限制了她的夢想。
隨便吃了個包子,她準備出發前遠遠地看一眼蘇公館。
此時,蘇公館已經掛上了街道辦事處的牌匾。
大門敞開,能看到里面有人走動。
也能看到庭院還是原來的樣子。
蘇夢舒心地笑著拐進了附近的菜市場。
這里是市中心,也是滬市最大的菜市場之一。
商品繁多,人頭攢動。
蘇夢隨著人流慢慢地在一排排的攤子前移動。
眼角余光看到角落里一塊舊布上擺著幾本卷邊的書籍,便好奇地走過去。
她拿起一本《智取威虎山》的連環畫看了起來。
“小姑娘,喜歡的話可以買回去慢慢看。”
攤主搓著雙手,低聲說話的同時,視線不停地到處掃。
他看起來有點緊張。
蘇夢拿著連環畫看了又看,不像是違禁物品呀,攤主怎么這么小心?
“怎么賣?”
攤主伸出一根手指頭,“小姑娘,這是實價。快點,等下紅袖章來了。”
蘇夢剛回國,不了解國內的形勢。
因而沒聽明白攤主的意思,但也愿意配合。
于是,在攤主期待而又緊張的目光下,多買了一本日報的合訂本,準備學習學習。
“小姑娘,快走吧!我先跑了。”
蘇夢還沒反應過來,就看到攤主三下五除二,卷起舊布一下子就跑沒影了。
這???
她皺起的眉頭還沒松開,又被人大力撞了一下。
緊接著,幾個紅袖章的人領著一隊人氣勢洶洶的走了過來。
人群自動讓路,安靜得只聽見呼吸聲,以及他們凌亂的腳步聲。
蘇家二房一家子,垂頭喪氣的被他們押在中間。
二奶奶被她兩個媳婦攙扶著,又哭又罵,“你個老不死的怎么不早點去死,我們沒享你蘇家一天的福,倒是一直吃糠咽菜,喝西北風,過苦日子。
臨了臨了,還被你害得要下放。嗚嗚嗚.......我不活了......”
幾個小孩子也在哭鬧,被紅袖章的人眼一瞪,嚇得噤聲。
二房的男人們臉色灰白,滿臉怒容和絕望,和蹣跚著獨自前行的蘇老太子爺保持了很遠一段距離。
直到現在他們都不明白,他們的老爹守著那么多的金銀財寶,卻要一家子陪他過得清苦和凄涼,甚至為了獲得大房的垂憐而不惜放棄尊嚴。
更可笑的是,老爹居然知道他們搖尾乞憐的對象是一對假冒的兇手。
呵呵!
這是他們的爹嗎?
他配嗎?
大抵蘇老太子爺也沒想到,割蘇家的資本主義尾巴這把火,會燒到他身上。
他更沒想到的是,他親自鎮壓的太師椅下的財寶,竟然不翼而飛了。
這比蘇阿大能逃跑更為驚訝,也比家人對他的不解和指責,讓他更加的痛心疾首。
眼看就要兩手空空的被下放,他慌了,他害怕了。
下放的人,幾乎是九死一生。
何況,他這把年紀,身邊都是沒良心的狼崽子,能活幾天?
蘇老太子爺嘆息一聲,佝僂的背脊越加的彎曲,整個人越加的頹廢蒼老。
步子挪動得更加吃力,如遲暮的老黃牛,指不定什么時候就要倒下。
“聽說蘇家倒大霉了。蘇首富被他家保姆算計,自己生死不明,就連家都被搬空了。可憐哦!”
“他家不是還有個女兒嗎?怎么沒看到?”
“唉!那個姑娘也是個可憐人。小小年紀就被保姆送去了國外不聞不問。
前幾天回來后,聽說差點被毒死,這事都鬧到警局去了。也不知道現在還喘氣么?”
“不是說蘇老太子爺早就分出去了嗎,怎么還被牽連?”
“這個我知道......”
眼看紅袖章一隊人就要走到跟前,蘇夢顧不及看好戲,連忙低著腦袋快速遁走。
盡管她的戶口已經從蘇冕之名下遷移出來,但有心人要追究的話,她一樣逃不過。
她可不想費心謀劃一場又成空。
目送二房一家子進入臨時關押所后,意外的看到刀疤男竟然躲在關押所外。
他想干嘛?
劫獄嗎?
蘇夢瞥了眼他腰間鼓起的東西,悻悻然掉頭走了。
二房一家被帶走,在她意料之外,也在意料之中。
蘇老太子爺年輕時太囂張,樹敵太多,有人趁機懲治他,不足為怪。
蘇夢想到他頹廢而又疲憊滄桑的樣子,重重地吐出一口惡氣。
*
“小小姐,聽說那個繼女差點被紅袖章的人帶走。
哈哈哈!她原本要死要活的不肯下鄉。
這一回呀,抱著街道辦事處的院門就是不松手,你說好笑不好笑?”
蘇夢將東西放下,笑著應和,“這應該就是報應吧。”
昨天去街道辦找王耀國的時候,就聽人說鐘婉柔接近王光明的目的之一,就是盡快安排她下鄉。
沒想到報應這么快回彈到她自己身上。
這一回,她應該是心甘情愿的下鄉了吧。
又排除一個知道羊城那批物資的人,蘇夢爽得心飛揚。
她哼著不知名的小調,給蘇阿大換好藥后,他也醒來了。
“你是誰?”他猛然掀開眼皮,冰冷懾人的視線如根根飛射的毒針,危險而又致命。
他依舊是警惕的,戒備的。
病弱的猛虎,終究還是虎。
蘇夢忽然對上他的視線,心頭驚懼,極力控制住想要逃離的雙腿,微笑著看向他,“我是蘇夢。”
“蘇夢?你都這么大了?我這是......咳!咳!......小心二房和保姆,咳......”
他上氣不接下氣,吃力地干咳。
掃視一圈后,視線在蘇夢身上快速描繪,微皺的眉頭顯示他在思索。
蘇夢端起溫水遞過去,笑著說:“我們現在是安全的。阿大叔叔,你先喝口水。”
她迫切地想了解父親的情況,以及當年的真相。
剛想開口,就聽阿大虛弱地問:“這是哪里?”
蘇阿大依舊不放心,明明眼皮重的耷拉了下來,卻雙手緊扣被單,努力清醒著想了解多一點。
“這是我外公家,十里洋場的楊柳巷。
外公家只剩一個阿婆,你放心養傷,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蘇夢一口氣說完。
蘇阿大終于撐不了了,他無奈地合上眼眸,留下一句如風一樣輕的話,“好!”
阿婆在一旁抹眼淚,“好可憐的孩子!那些畜生怎么下得去手,看把人打得身上沒有一塊完整的。
好在老天有眼,惡人終有惡報。”
蘇夢默默地收起藥箱,心里苦澀。
蘇阿大是落在蘇老太子爺手里,因為沒有透露父親的下落,以及蘇家藏寶的地方,終得茍延殘喘,等來了她的救援。
可她的父親在哪里?能撐到他們去救援嗎?
蘇夢想等阿大醒來了再問一問,或許她不用阿大幫忙,也能將父親救回來。
時間就是生命。
要是能早點救回父親,那批物資流失就流失吧。
蘇阿大兩個小時后醒來了。
他第一時間就催促:“快去找家主,他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