產房內,明亮的無影燈下,陸晚緹的指尖深深陷入沈宴之的手背。第二陣宮縮來得比預想的更為猛烈,她咬緊下唇,額頭上的汗珠滾落進鬢角。
"呼吸,晚晚,跟著我呼吸。"沈宴之的聲音低沉而穩定,拇指輕輕摩挲著她發白的指節。盡管作為外科醫生見慣了各種場面,此刻他的白大褂后背卻已濕透一片。
"沈醫生,我準備接第二個孩子。"馮主任的聲音從產床另一端傳來。
陸晚緹感覺一陣前所未有的壓力襲來,她下意識抓緊了沈宴之的手。一聲嘹亮的啼哭隨即響徹產房——七點五十二分,妹妹用她稍輕卻同樣有力的哭聲宣告了自己的到來。
"沈醫生,恭喜啊,龍鳳胎。"馮主任笑著將嬰兒交給助產士,"妹妹2.4公斤,雖然是早產,但發育得很好。"
沈宴之這才松開一直緊握的手,俯身吻住陸晚緹汗濕的額頭。他的唇瓣微微顫抖,聲音哽咽得幾乎破碎:"晚晚...謝謝你...你太棒了..."
過了幾分鐘后,助產士將兩個襁褓包裹好的嬰兒抱到床邊:"沈太太,讓孩子貼貼媽媽吧。"
當兩個溫熱的小身體被輕輕放在陸晚緹胸前時,她蒼白的臉上終于浮現出一絲血色。
透過朦朧的淚眼,她看到兩個紅撲撲的小臉蛋,哥哥的眉頭微蹙,像極了沈宴之思考時的樣子;妹妹則安靜地蜷縮著,小手無意識地抓住她的一縷頭發。
"阿宴..."陸晚緹虛弱地抬起手指,輕觸嬰兒嬌嫩的臉頰,"你看看我們的孩子,像誰多一些?"
沈宴之的大手小心翼翼地護住母子三人,仿佛捧著易碎的珍寶。他的目光在兩個孩子臉上流連,聲音柔軟得不可思議:
"眼睛像你,晚晚,都是漂亮的杏眼。"他頓了頓,喉結滾動,"但他們皺眉的樣子...像我。"
"哥哥比妹妹早出生四分鐘。"護士在一旁記錄,笑著補充,"以后妹妹要叫哥哥保護啦。"
產房里響起一陣善意的笑聲。馮主任一邊縫合一邊打趣:"沈主任,我認識你七八年,還是第一次見你這么緊張。剛才那表情比我第一次主刀時還精彩。"她朝助產士眨眨眼,"可惜不能拍照留念。"
產房外的等待區,沈父第十次踱步到門前。他抬手看表的動作太過頻繁,表盤上的秒針似乎都走得比平時慢了幾分。
沈母和陸母緊握雙手坐在長椅上,兩人的指節都因用力而發白。陸父站在窗邊,手中的報紙早已被捏得變了形。大伯母不停地搓著膝蓋,嘴里念念有詞地祈禱著。
"怎么還沒消息..."陸父剛開口,產房的門突然打開。
護士抱著兩個襁褓走出來,臉上洋溢著笑容:"恭喜,龍鳳胎。哥哥先出生,妹妹遲四分鐘,母子平安。"
三雙手同時伸向嬰兒。沈母接過哥哥,陸母小心翼翼地抱著妹妹,大伯母湊在旁邊,笑得眼角的皺紋都舒展開來。
兩個新生兒紅彤彤的,哥哥比妹妹大一圈,但都有一頭濃密的黑發——那發質和發色,活脫脫就是沈宴之的翻版。
"哎喲,老沈你快看,"沈母的聲音因激動而微微發顫,"這孩子的鼻子嘴巴,跟宴之小時候一模一樣。"
陸母輕輕掀開妹妹的包被,眼淚一下子涌了出來:"這小腳丫,細長細長的,跟晚晚出生時一個樣。"
沈父站在一旁,想抱又不敢伸手,最后只是用指尖輕輕碰了碰孫女的臉蛋,那動作輕柔得像是在觸碰蝴蝶的翅膀:"名字...取好了嗎?"
"沈嘉書,沈嘉禾。"沈宴之推著陸晚緹的病床從產房出來,他的眼睛還紅著,卻掩不住滿臉的喜悅,"書本的書,禾苗的禾。希望他們一個知書達理,一個如禾苗般茁壯成長。"
陸晚緹疲憊但幸福地躺在病床上,大伯母抹著眼淚連連點頭:"好名字,回頭我給他們打兩把銀鎖,鎖住福氣。"
當護士推著陸晚緹前往病房時,走廊上已經站滿了人——醫院的同事、學校的老師,甚至還有幾位得知消息的病人家屬。沈宴之不得不維持秩序:"晚晚需要休息,過幾天再安排探視。"
單人病房終于安靜下來。窗外的夕陽透過紗簾,在潔白的床單上投下溫暖的光斑。兩個孩子被安置在床邊的小床上,偶爾發出小貓般的哼唧聲。
沈宴之坐在床沿,用溫熱的毛巾輕輕擦拭著陸晚緹額頭的汗水。他的動作極其輕柔,仿佛對待什么易碎的珍寶。
"還疼嗎?"他低聲問,手指小心翼翼地梳理著她凌亂的發絲。
陸晚緹搖搖頭,目光始終沒有離開兩個孩子:"不疼了。"她蒼白的嘴唇揚起一個微笑,"看到他們,一切都值得。"
沈宴之突然將臉埋進她頸窩,溫熱的液體滲入病號服的領口。陸晚緹驚訝地撫上他的背——這是她第一次見到沈宴之落淚。
"謝謝你,"他的聲音悶悶的,帶著她從未聽過的脆弱,"晚晚,謝謝你給我一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