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衛國還好,仗著體格壯實,咬著牙硬挺,只是額角也見了汗珠。
林曉燕此刻小臉煞白,呼出的白氣又急又短,腳步明顯踉蹌。
周建華更是狼狽,眼鏡上很快蒙了一層白霜,他不得不頻繁地摘下擦拭,深一腳淺一腳,好幾次差點摔倒。
唯獨李平安,走在隊伍靠前的位置,緊跟著板車。
他步履沉穩,每一步落下都仿佛丈量過一般,在雪地上留下均勻的腳印。
風雪撲打在他臉上,他連眉頭都沒皺一下,呼吸更是平穩悠長,與周圍粗重的喘息形成了鮮明對比。
他甚至還有余力觀察四周銀裝素裹的山林。
趙大山坐在車轅上,裹著厚厚的羊皮襖,看似隨意,實則眼觀六路。
他自然也注意到了李平安的異常。
這小伙子,看著文弱,走起這雪路來,竟比牲口還穩當?他心下暗暗稱奇。
走了約莫一個多小時,來到一處背風的坡下。
趙大山勒住馬,停了下來:“歇口氣!都活動活動手腳,別凍僵了!”
眾人如蒙大赦,陳衛國一屁股坐在雪地上,大口喘氣。
周建華更是直接癱倒,靠在行李上,胸膛劇烈起伏,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林曉燕扶著板車邊緣,小口喘息著。
蘇晚晴和張秀云趕緊從車上跳下來,跺著腳活動。
“曉燕姐,待會兒你坐車,我來走。”蘇晚晴貼心地說。
李平安也停了下來,他走到板車旁,在自己的背包里摸索了一下,實則從空間里拿出一包大前門香煙。
他利落地抽出兩支,給自己點上了一支,又走到車轅邊,臉上帶著笑容,遞向趙大山:“趙隊長,天冷,抽支煙驅驅寒吧?”
趙大山正搓著手哈氣,看到遞到眼前的香煙,眼睛猛地一亮。
那熟悉的藍色煙盒和“大前門”三個字,讓他這個老煙槍的喉結不自覺地滾動了一下。
“喲!”他有些意外地接過煙,放在鼻子下深深嗅了一口,臉上露出一種混雜著懷念和享受的神情,“大前門!好煙吶!這味兒……嘖,真有些年頭沒抽過了。還是前些年在戰場上,偶爾能分到一支半支的……” 他后面的話沒說完,但眼神里掠過一絲追憶的鋒芒。
他熟練地從懷里掏出火柴,“嗤啦”一聲劃燃,就著火苗點燃了香煙,深深地吸了一大口,讓辛辣的煙霧在肺里轉了一圈,才緩緩吐出,仿佛驅散了些許疲憊。
他這才抬眼,仔細打量遞來煙的李平安。
風雪中走了這么久,這小伙子臉上連點紅暈都沒有,氣息更是平穩得不像話。
趙大山忍不住用夾著煙的手指點了點他,語氣里帶著毫不掩飾的驚奇和贊許:
“嘿,李小子!沒看出來啊!你這身子骨,看著不怎么壯實,走起這雪窩子路來,比牲口還穩當!臉不紅氣不喘的,倒是我老趙看走眼了!原本以為你……咳。”
他后半句沒說出來,但意思不言而喻,指的是最初嘀咕李平安“不像能干活”的那句話。
李平安微微一笑,:“趙隊長過獎了。在家的時候,閑著沒事兒,我練過幾年拳腳功夫,算是打熬了點筋骨力氣。走這點路兒,沒任何問題。您放心,到了屯里干活的時候,我指定不拉后腿。”
“練過武?”趙大山眉毛一挑,眼中興趣更濃了,又吸了口煙,“行啊小子!有點意思!練武好,練武強身!成,有你這句話,我就等著看你表現了!要是真有兩下子,進山伐木、抬木頭,可就是一把好手!”
他拍了拍李平安的肩膀,力道不小,帶著莊稼漢的實在。
兩人的對話清晰地傳到了后面休息的幾人耳中。
陳衛國聽得精神一振,哈哈笑道:“平安兄弟果然不是一般人啊!練過武好啊!以后咱們一起進山打獵,?我可聽說了東北這邊‘棒打狍子瓢舀魚,野雞飛到飯鍋里’,平安兄練過武那我心里更有底了!”
“好啊,到時候一起。”李平安也回頭答應著。
周建華氣喘如牛,冷哼一聲,扭過臉去,眼中卻是濃濃的怨氣和嫉妒。
憑什么他累得像狗,李平安卻能氣定神閑地遞煙、談笑,還得了趙隊長的好感。
蘇晚晴靜靜地看著風雪中挺拔的李平安,又看看他遞煙時從容的神情和趙大山態度的轉變,清亮的眸子里若有所思。
這個李平安,身上的謎團似乎越來越多了。
短暫的休息結束,趙大山掐滅了煙頭,吆喝一聲:“都歇夠了吧?走!我們還得趕在天黑透之前到屯子。”
林曉燕與張秀云爬上板車,隊伍再度啟程。
蘇晚晴則默默地跟在李平安身旁。
風雪撲面而來,腳下的雪很深,走起路來十分困難,她咬著牙堅持著。
冰冷的空氣吸入肺腑,仿佛刀割,卻也讓她頭腦分外清醒。
她呼吸時哈出的白氣,凝固在圍巾邊緣,眼角泛著微紅。
李平安自然而然地放緩腳步,走在她身前半步,為她擋去了部分風雪。
一種無聲的關照,悄然生根。
他自己也說不清為何會如此在意眼前這個女孩。
兩世都沒談過戀愛的他,心中第一次泛起一絲不合常理的漣漪:“這是……喜歡?還是……”
一種他自己也說不清道不明的,對這個女孩兒的格外關注,悄然滋生。
他側過頭,聲音在風雪的呼嘯中依舊清晰平穩,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關心:“蘇同志,累不累?這路不好走。”
蘇晚晴聞聲抬頭,風雪模糊了視線,但李平安沉靜的面容就在眼前。
她輕輕呼出一團白氣,搖了搖頭,聲音帶著點努力維持的平穩,卻掩不住一絲疲憊:“還好……就是沒想到雪這么深,風也大。不過活動開了,反倒比在車上顛簸著舒服些。”
李平安的目光掃過她略顯吃力的腳步:“挑雪壓實的地方落腳,能省不少力氣。”
蘇晚晴順著他示意的方向看去,果然,李平安的腳印都落在那些車輪壓得相對緊實的地方。
她試著模仿他的步伐,果然感覺腳下輕快了些,省了不少勁。
她感激地看了李平安一眼:“原來是這樣……謝謝李同志提醒。”
“不客氣。” 李平安應了一聲,目光不經意掃過她緊緊抓著的圍巾邊緣、指節有些發白的手,“手冷嗎?搓搓手,活動活動手指關節,能暖和點,也能防止被凍傷。”
蘇晚晴依言松開圍巾,將兩只手從棉手套里抽出來,用力地互相搓著,又屈伸著手指。
冰冷的空氣立刻包裹住手指,帶來一陣刺痛,但搓揉帶來的暖意也很快升起。
她一邊搓手,一邊問道:“李同志對這邊很熟悉?看你好像很懂。”
“不算很熟,” 李平安搖搖頭,目光落在遠處風雪彌漫的山林輪廓上,“只是以前看過些雜書,知道點皮毛。真正要在這地方過冬,還得跟屯里的老鄉們學。”
風雪中,他們并肩前行,言語不多,卻漸入默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