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亂是唯一的基調。

雜役們丟盔棄甲，連滾帶爬，只恨爹娘少生了兩條腿。

老刀第一個跑，他那條獨臂擺動的頻率，比任何時候都要快。

外門弟子們潰不成軍，所謂的防線在疾風狼王面前，和紙糊的沒什么兩樣。

林夜沒跑。

他站在原地，手里握著那根沉重的鐵輪軸，推著他那輛吱呀作響的板車，成了逆流而上的孤島。

所有潰逃的人都用看瘋子一樣的表情掠過他。

“跑啊！發什么呆！”

“找死也不是這么個找法！”

疾風狼王猩紅的瞳孔掃過戰場，它無視了那些四散奔逃的螻蟻。

它注意到了林夜。

在遍地的哀嚎與恐懼中，這個推著車的人，太安靜了。

那份安靜，在狼王的感知里，是一種挑釁。

“嗷！”

狼王發出一聲低吼，放棄了追殺其他人，銀色的身影化作一道流光，直撲林夜而來。

風壓撲面。

林夜身體里的每一塊肌肉都繃緊了。

他沒有選擇硬抗。

在狼爪即將拍到他面門的瞬間，他猛地將身前的板車向前一推。

“哐當！”

狼爪重重地拍在板車上，木屑四濺。整輛板車被這股巨力掀飛，在空中翻滾著砸向一邊。

借著這短暫的阻礙，林夜的身體向側后方滑出一步。

【閃避本能】在這一刻起了作用，他的動作并非來自思考，而是一種身體的下意識反應，恰好躲過了狼王后續的撕咬。

饒是如此，那擦身而過的勁風，依舊刮得他臉頰生疼。

好快。

好大的力氣。

林夜心里迅速做出判斷。

他沒有停下，繼續向后退，但不是慌不擇路地跑，而是有目的地朝著一處尸體堆積、地面滿是泥濘血污的區域移動。

那里，才是他為這頭畜生選好的舞臺。

疾風狼王一擊不中，更激發了它的兇性。它四肢在地面上一蹬，再次撲來。

這一次，林-夜沒有了板車作為遮擋。

他能用的，只有手里這根五十斤重的鐵輪軸。

他雙手握住鐵棍，身體下沉，擺出了一個奇怪的架勢。

這不是任何門派的起手式，只是【劍術精通】里最基礎的防御姿態，結合【蠻牛勁】的發力法門做出的調整。

狼王到了。

它的利爪帶著撕裂空氣的聲響，直取林夜的胸膛。

林夜不閃不避，雙手掄起鐵輪軸，用棍身去格擋。

“鐺！”

金鐵交鳴的巨響炸開。

一股沛然巨力從鐵輪軸上傳來，林夜只覺得雙臂一麻，虎口劇痛，整個人被這股力量撞得向后連退七八步，每一步都在泥濘的地面上踩出深深的腳印。

胸口一陣翻騰，喉嚨里泛起腥甜。

骨頭在哀鳴。

他硬生生將那口要涌出的血咽了回去。

成了。

他成功把狼王引到了這片濕滑的區域。

疾風狼王也有些意外，眼前這個人類居然能擋住自己一爪。

它穩住身形，想再次發力，卻發現腳下的泥濘讓它的動作遲滯了一瞬。

速度，是它的王牌。

而這片爛泥，正在削弱它的王牌。

機會！

林夜沒有絲毫猶豫，趁著狼王調整姿態的短暫間隙踏步向前，【蠻牛勁】的力量灌注雙腿，手中的鐵輪軸由守轉攻，以一個極其樸實的姿勢，當頭砸下。

沒有精妙的劍招，只有最純粹的力量。

狼王反應極快，頭一偏，躲過了這致命的一擊。

鐵輪軸重重地砸在它身側的地面上。

“砰！”

泥漿與碎肉齊飛，旁邊一具外門弟子的尸體，被這一棍的余威直接砸得骨骼塌陷下去。

狼王被激怒了，它發出一聲咆哮，回身一記掃尾。

銀色的尾巴如同鋼鞭，橫掃而來。

林夜剛發力一擊，舊力已去，新力未生，正是最難受的時候。

躲不開了。

他只能盡力扭轉身體，將后背迎向這一擊，同時調動起全身的肌肉。

【堅硬皮膚】天賦發動。

“啪！”

一聲悶響，林夜整個人被抽飛了出去，在地上滾了兩圈才停下。

后背火辣辣地疼，骨頭都快散架了。

但他沒死。

【堅硬皮膚】雖然只是入門，卻也讓他的皮肉堅韌了數分，卸掉了大部分力道。

他吐出一口帶血的唾沫，撐著鐵輪軸，晃晃悠悠地站了起來。

遠處高坡上。

趙德全已經看得呆住了。

“這……這小子是哪個院的？不要命了？”

他身后的趙清月沒有說話。

她只是看著那個在泥地里與狼王周旋的身影。

從最開始的“意外”失手砸死同門，到現在獨自面對狼王。

這個叫林夜的收尸人，一次又一次地刷新著她的認知。

那不是悍不畏死。

那是冷靜。

冷靜到可怕的戰斗。

他每一步后退，每一次格擋，每一次反擊，都帶著明確的目的。

他在消耗狼王，在熟悉狼王的攻擊節奏，在將戰場變成對他最有利的形態。

一個雜役，怎么可能有這種戰斗智商？

戰場中央。

疾風狼王已經徹底狂暴了。

它放棄了那些華麗的撲殺，開始用最原始的爪擊和撕咬，一次又一次地沖擊著林夜的防線。

“鐺！”

“鐺！”

“鐺！”

林夜像一個經驗老到的鐵匠，揮舞著他的“鐵錘”，精準地敲打在狼王每一次攻擊的節點上。

他的雙臂早已麻木，全憑一股意志在支撐。

【劍術精通】讓他能預判狼王的攻擊路線，【蠻牛勁】讓他有力量揮動這沉重的鐵輪軸，【閃避本能】讓他在毫厘之間躲開致命傷。

三種看似毫不相干的天賦，在他身上形成了一種奇特的平衡。

重劍無鋒，大巧不工。

這根笨重的鐵輪軸，在他手中，仿佛有了生命。

他不斷地后退，移動，用尸體作為障礙，用泥濘限制狼王。

狼王空有一身力量和速度，卻被他拖入了一場最憋屈的爛泥戰，打得束手束腳。

又一次兇狠的撲擊被林夜用鐵輪軸擋開。

疾風狼王終于失去了耐心。

它仰天長嘯，周身環繞的氣流變得肉眼可見，銀色的毛發根根倒豎。

這是要用天賦妖術了。

風刃。

林夜心里警鈴大作。

他不能讓它把這招用出來。

在狼王蓄力的那一刻，林夜做出了一個誰也想不到的動作。

他主動放棄了防御，整個人朝著狼王沖了過去。

他把后背，一個巨大的破綻，完全暴露給了狼王。

這是在找死！

狼王果然中計，它中斷了妖術，放棄了那唾手可得的勝利。

轉而選擇了用最解恨的方式，用它的利爪，將眼前這個煩人的蟲子撕碎。

狼王張開血盆大口，朝著林夜的后心咬去。

就是現在！

在狼王咬下的前一刻，林夜前沖的身體猛然下墜，以一個狼狽的姿勢向前撲倒。

狼王的致命一咬，落空了。

而林夜倒地的瞬間，雙手依舊緊握著鐵輪軸，腰腹擰轉，用盡全身最后一絲力氣，將手中的鐵棍，由下至上，猛地挑起。

這一記上挑，沒有風聲，沒有氣勢。

樸實無華。

卻精準到了極致。

鐵輪軸的末端，準確無誤地，從疾風狼王因為低頭撕咬而露出的、最柔軟的下顎，捅了進去。

“噗嗤。”

沉悶的入肉聲。

鐵棍沒柄而入，貫穿了它的口腔，從頭顱后方穿出。

時間，在這一刻靜止了。

疾風狼王的身體僵在半空中，所有的兇性與狂暴，都凝固在了它的瞳孔里。

然后，重重地砸在地上，濺起一片泥漿。

林夜一屁股坐在泥地里，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渾身上下的骨頭像散了架，每一次呼吸都牽動著劇痛。

累。

太累了。

但他心里卻是一片火熱。

賺大了！

這具尸體還熱乎，得趕緊“收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