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九天帶著“破曉”小隊從界外歸來,帶回來的不僅僅是劫后余生的慶幸,更有一份沉甸甸的“臨時自治契約”和海量的未知信息。
宗主大殿內,當洛九天將那份由園丁直接植入他識海的“契約”內容以及關于世界規則、噪波本質的信息共享出來時,包括云鈞道人在內的所有高層再次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信息量太大,太過震撼。
原來,他們所在的這個世界,在那些所謂的“園丁”眼中,只是一個編號為“柒叁玖”的“芽世界”;原來,肆虐的魔災本質上只是世界成長過程中產生的“噪波”失衡;原來,他們拼死抵抗的“清道夫”只是負責維護苗圃秩序的“園丁”工具…
一種難以言喻的復雜情緒彌漫在每個人心頭。既有被當作“盆栽”般對待的屈辱,也有獲得暫時自主權的慶幸,更有面對未知未來的茫然與壓力。
“所以…”云鈞道人緩緩開口,聲音帶著一絲沙啞,“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在這個‘臨時自治期’內,自己處理好世界的‘噪波’問題,否則那些‘園丁’還會回來進行‘修剪’?”
“沒錯。”洛九天點頭,神色是難得的嚴肅,“而且根據契約內容和我們之前的研究,‘噪波’——也就是魔氣——并非完全有害的雜質。它是世界規則運轉中必然產生的副產物,甚至可以說是世界‘活力’的一種體現。關鍵在于如何引導和平衡,而不是簡單粗暴地清除。”
他頓了頓,繼續道:“就像做菜時的火候,太小了菜不熟,太大了會燒焦。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找到那個恰到好處的‘火候’,建立一個能夠自我調節‘噪波’的新平衡體系。”
這個比喻很“洛九天”,但也意外地貼切,讓眾人沉重的心情稍稍緩和了一些。
“九天長老,依你之見,我們該從何處著手?”璇璣長老撫須問道,眼神中充滿了學術探究的光芒。作為頂級的陣法師和推演大師,這種涉及世界規則層面的課題,既讓他感到壓力,也讓他無比興奮。
洛九天摸了摸下巴,道:“根據園丁給的信息和我的‘品嘗’分析,世界的‘噪波’水平與世界本身的能量循環、生靈的情緒意念、乃至規則體系的完整度都息息相關。我們需要多管齊下。”
“第一,繼續深化對‘寂滅之眼’的改造。那里是最大的‘噪波’源,也是最大的突破口。我們要將‘界壁農場’升級為‘凈界樞紐’,大規模種植界螢草及其改良品種,建立穩定的能量轉化循環,這是基礎。”
“第二,推廣改良后的功法。現有的許多修煉功法過于追求力量提升,容易導致心神失守,反而加劇‘噪波’產生。需要結合界螢草的特性,開發能平穩心神、與天地能量和諧共鳴的新功法體系。”
“第三,也是最麻煩的一點…”洛九天嘆了口氣,“要設法疏導眾生意念。生靈的恐懼、憤怒、絕望這些負面情緒,是‘噪波’最好的催化劑。這事兒光靠打架和種地可解決不了。”
眾人聞言,都陷入了沉思。前兩點雖然困難,但至少還有明確的方向。可第三點,涉及人心教化,無疑是最為漫長和艱難的。
“此事急不得,需從長計議。”云鈞道人最終定下調子,“當務之急,是先將‘凈界樞紐’建立起來,穩定住局勢。功法改良和人心教化,需循序漸進。”
方針已定,整個九霄仙宗乃至北域巡天盟再次高速運轉起來。
洛九天毫無疑問地成為了“凈界樞紐”項目的總負責人。他將研究所直接搬到了寂滅之眼的外圍,開始了一場規模空前的“生態改造”工程。
這一次,他不再單打獨斗。璇璣長老帶領的陣法師團隊負責構建籠罩整個區域的超級復合大陣,引地脈,定風水,調能量。火長老帶領丹堂弟子負責界螢草的培育、優化和大規模種植。器堂則負責打造各種自動化的灌溉、收割、能量收集裝置。
洛九天自己則專注于最核心的部分——設計整個能量轉化循環體系。
他整天泡在寂滅之眼旁邊,時而對著洶涌的能量亂流發呆,時而在本子上寫寫畫畫,時而掏出鍋灶現場煉制一些奇奇怪怪的法器節點。
他的設計圖在外人看來如同天書,充滿了各種鍋碗瓢盆、火焰水流、以及類似烹飪流程的箭頭標識。
“這里需要一個‘文火慢燉’式的能量緩沖池,不能急,急了能量就焦了。”“這邊得加個‘爆炒’節點,瞬間高溫激發,去除雜質。”“嘖,這部分循環有點‘夾生’,得回個鍋…”
負責施工的弟子們聽得云里霧里,但按照他的“食譜”施工后,發現效果竟然出奇的好!那些狂暴的能量流經過他的“烹飪”體系后,真的變得溫順可控起來!
一座座造型奇特的建筑和設施在寂滅之眼周圍拔地而起。有如同巨大砂鍋的能量沉淀池,有像漏勺一樣的雜質過濾網,有類似蒸籠的多層能量轉化塔…整個“凈界樞紐”看起來不像個修仙圣地,反倒像個超大型的露天廚房。
然而,就是這座“廚房”,卻發揮著難以想象的作用。
洶涌而出的魔氣和灰色能量被大陣引導,經過一系列“烹飪”處理后,有害成分被界螢草吸收轉化,轉化為精純的靈氣反饋天地,甚至還能結出蘊含特殊規則的“凈界果實”;而沉淀下來的殘渣則被壓縮處理,變成一種極好的煉器材料“墟燼磚”。
寂滅之眼周圍的區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發生著變化。焦黑的土地開始出現綠意,狂暴的罡風逐漸變得和緩,甚至連天空的顏色都似乎清澈了一些。
監測數據顯示,從寂滅之眼涌出的“噪波”強度正在穩步下降,世界的整體能量環境開始改善。
第一階段的工作,取得了超出預期的成功!
這一日,洛九天正在調試一個新建的“靈能烤箱”(用于快速催化凈界果實成熟),葉輕雪來到了樞紐基地。
如今的葉輕雪,身上除了劍修的凌厲,更多了一份沉穩與威嚴。她接過了巡天盟部分管理職責,負責協調各方資源和安全護衛,經常往返于宗門和樞紐之間。
她看著眼前這片熱火朝天、卻又畫風清奇的工地,再看看那個圍著“烤箱”打轉、一臉認真的洛九天,清冷的眸子里泛起一絲微不可查的笑意。
“進展如何?”她走到他身邊,很自然地遞過一壺靈茶。
洛九天接過茶壺,對著壺嘴灌了一大口,舒了口氣:“還行,烤箱火候差不多了,下次就能試試烤‘寂滅蛋糕’了。”
葉輕雪早已習慣了他的說話方式,自動過濾了無關詞匯:“也就是說,能量轉化效率還能提升?”
“嗯。”洛九天點點頭,指著那巨大的寂滅之眼,“核心的‘灶臺’火力太旺,咱們現在的‘鍋’還不夠結實,能轉化的量有限。得想辦法讓這‘火’小一點,或者咱們的‘鍋’再升級一下。”
正說著,他的目光忽然被葉輕雪腰間的一塊傳訊玉符吸引。那玉符正微微閃爍著,傳遞著來自遙遠天衍仙域分食堂的消息。
由于寂滅之眼能量的干擾,這里的傳訊一直很不穩定。
洛九天盯著那閃爍的玉符,又看了看眼前洶涌的能量流,忽然猛地一拍大腿!
“有了!”
葉輕雪被他嚇了一跳:“什么有了?”
“鍋啊!更大的鍋!”洛九天眼睛放光,興奮地手舞足蹈,“咱們光在這兒建廚房不行!得把‘廚房’的功能擴散出去!讓整個世界都成為‘鍋’的一部分!”
他激動地比劃著:“你看!寂滅之眼的能量雖然狂暴,但本質上也是一種信息能量流!咱們可以模仿園丁的那種灰色能量波動,但不是用來破壞,而是用來…‘廣播’!把凈界樞紐的穩定頻率‘廣播’出去!”
“通過界螢草作為中繼和放大器,將這種穩定頻率疊加到現有的天地靈氣循環之中!這樣就能潛移默化地安撫和疏導整個世界的‘噪波’!就像…就像往一鍋沸水里點入一滴涼水,雖然少,但能更快地讓整鍋水平靜下來!”
葉輕雪聽得美眸漸亮。她雖然不懂“廣播”這類詞匯,但明白了洛九天的核心意思——不再被動凈化,而是主動引導!
“不僅如此!”洛九天越說越興奮,“這種穩定頻率對生靈的心神也有好處!長期沐浴在這種環境下,能減少負面情緒的滋生,從源頭降低‘噪波’產生!這豈不是一舉兩得?!”
他一把拉住葉輕雪的手:“快!叫老云和璇璣長老他們過來!咱們得修改方案!這工程得加大!”
葉輕雪被他拉著,感受著手腕上傳來的溫度和力量,臉頰微微有些發燙,卻沒有掙脫,只是輕聲應道:“好。”
很快,云鈞道人、璇璣長老等人被緊急召來。
聽完洛九天那激動得有些語無倫次的新方案,兩位見多識廣的大佬也震驚了!
將凈化頻率通過界螢草網絡廣播全世界?這想法太過天馬行空!但細細想來,卻又蘊含著極高的可行性!
“妙啊!”璇璣長老激動得胡子都在抖,“以界螢草為基,構建覆蓋世界的靈犀網絡!不僅可凈化和疏導能量,更可用于通訊、預警、甚至功法傳承!此乃千秋萬代之基業!”
云鈞道人也意識到了這其中蘊含的巨大意義,這不僅僅是解決魔災的問題,更是為整個世界建立一個前所未有的新體系!
“全力支持!”云鈞道人當場拍板,“需要什么,宗門和聯盟傾盡所有!”
計劃變更,一個更加宏大、更加艱難的工程拉開了序幕。
核心依舊在寂滅之眼,但工作的重點從建造凈化設施,轉向了培育和優化界螢草母株,研究穩定頻率的生成和放大,以及如何構建覆蓋世界的靈犀網絡。
洛九天再次投入了廢寢忘食的研究之中。
培育母株離不開他的“烹飪”手藝,頻率生成需要他對能量極致精妙的掌控,網絡構建更需要他深入理解世界規則…
他幾乎住在了實驗室里,整天與界螢草和各種能量圖譜為伴。
葉輕雪默默地擔起了更多的后勤和協調工作,保證他能心無旁騖。她總會準時送來他愛吃的飯菜,在他疲憊時遞上一杯熱茶,在他實驗失敗煩躁時安靜地陪在一旁。
日子在忙碌中飛逝。
一年后,第一株合格的“靈犀母株”在寂滅之眼旁培育成功,其散發的穩定頻率能夠有效覆蓋方圓百里。
三年后,第一批“靈犀子株”被成功培育出來,可通過母株進行遠程能量和信息同步。
五年后,第一個區域性靈犀網絡在北域建成。范圍內的修士驚喜地發現,修煉時心神更加寧靜,走火入魔的風險大大降低。凡人則感覺身體更加康健,心情莫名舒暢。
十年后,靈犀網絡以九霄仙宗為中心,向著整個世界蔓延開去…
世界的面貌,正在悄然發生著深刻而積極的改變。
而我們的洛九天,在完成了靈犀網絡的核心架構后,卻又有了新的“煩惱”。
此刻,他正對著一個從靈犀網絡反饋回來的、來自遙遠西域的奇特能量波動樣本發愁。
“這波動…有點像孜然烤過頭了的味道…還帶點焦糖的苦香…”“西域那邊…又搞出什么新玩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