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九天那碗“刷鍋水變極品雞湯”的操作，徹底震翻了炊事房后院的所有雜役。

張莽等人看他的眼神，已經從最初的排斥、看戲，變成了混雜著敬畏、好奇和一點點恐懼的復雜情緒。侯子更是面如土色，縮在角落，再不敢用正眼瞧他，仿佛洛九天是什么會妖法的山精野怪。

洛九天對此渾不在意，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將空碗放到指定位置，溜達著就往炊事房核心區域——那幾口巨大的灶臺走去。

比起劈柴立威，他更關心今晚的菜單。

剛靠近灶房，一股更加洶涌的熱浪和喧囂便撲面而來。

幾十口大灶同時開火，火焰舔舐著鍋底，發出呼呼的聲響。掌勺的大師傅們膀大腰圓，汗流浹背，手里巨大的鐵鍋鏟揮舞得虎虎生風，翻炒著足夠數百人食量的靈蔬與獸肉。學徒們穿梭其間，遞送食材、清理灶臺、搬運蒸籠，忙得腳不沾地。

空氣里混雜著油煙、水汽、食材本身的味道以及各種調料的氣息，濃郁得化不開。

一個滿臉橫肉、圍著臟兮兮圍裙的壯漢大師傅，正扯著嗓子咆哮：“那邊的靈米飯！火候！火候懂不懂？燜過頭了！靈氣都跑光了！你們是想讓弟子們吃豬食嗎？！”

“王師傅！爆炒疾風兔肉！快翻！要糊了！”

“李師傅！清燉白蓮湯的玉藕還沒下嗎？！等著喝刷鍋水呢！”

整個灶房就像一個激烈交鋒的戰場，每個人都繃緊了神經。

洛九天眼睛發亮。

對味兒了！就是這種感覺！人間煙火氣，最撫咸魚心！

他深吸一口氣，那復雜的味道涌入鼻腔，他甚至還下意識地咂摸了一下：“嗯…火雀肝炒老了三分，百味椒放多了半錢，燴三鮮的芡勾得太厚…可惜了食材。”

他這自言自語聲音不大，卻恰好被旁邊一個正手忙腳亂給一鍋湯調味的學徒聽到。那學徒一愣，扭頭看到是洛九天這個“名人”，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你行你上啊！擱這兒裝什么大尾巴狼？趕緊去洗菜！別擋道！”

洛九天從善如流，笑瞇瞇地找到洗菜的區域。那里堆著小山一樣的各種靈蔬，幾個雜役正埋頭苦干。

他挽起袖子，找了個空位坐下，拿起一根需要清洗的“冰心芹”。這種芹菜蘊含微弱冰屬性靈氣，口感清脆，但清洗時若手法粗暴，極易損傷菜葉，導致靈氣流失，口感變差。

旁邊幾個雜役都是抓起來在水里胡亂涮幾下就扔到一旁的筐里。

洛九天搖搖頭，指尖探入水中，動作輕柔得如同撫摸情人的發絲，水流在他指尖仿佛有了生命，溫柔地包裹住冰心芹的每一片葉子、每一根脈絡，將其中的泥沙雜質悄然帶走，卻絲毫未損及菜葉本身及其蘊含的微弱靈氣。

幾乎只是眨眼功夫，一根翠綠欲滴、完好無損、甚至隱隱泛著一層晶瑩毫光的冰心芹便處理完畢，被他輕輕放入另一個筐中。

速度又快，品相又好得驚人。

旁邊的雜役看傻了眼：“你…你怎么洗的？”

洛九天露齒一笑：“無他，唯手熟爾。要用心感受食材的情緒。”

雜役：“？？？”洗個菜還要感受情緒？這新來的怕不是腦子真有毛病？

洛九天也不解釋，手下不停，一根接一根的冰心芹在他手中如同被施了仙法，迅速變得光潔靚麗，那盛放成品的小筐很快堆滿，而且品質肉眼可見地比其他人洗的高出一大截。

負責檢查的學徒過來一看，驚得下巴差點掉下來，拿起一根對著光看了又看，喃喃道：“這…這冰心芹洗得…比我師父要求的還漂亮…”

消息很快傳到了那位咆哮的壯漢大師傅耳中。他正是灶房的頭兒，姓王，大家都叫他王頭勺。

王頭勺抹了把臉上的汗和油，狐疑地走過來，拿起洛九天洗的菜看了看，又看了看洛九天那副懶散樣子，小眼睛里閃過一絲驚異。

“你干的？”

“報告頭勺，是弟子。”洛九天態度很“端正”。

王頭勺盯著他：“以前干過？”

“鄉下人，家里開過小飯館，幫過廚。”洛九天信口胡謅。

王頭勺將信將疑，但眼下正是人手最緊缺的時候，他也沒空深究，指了指旁邊一口暫時閑置的小灶：“那邊那鍋‘五行養氣粥’，看著點火候，每隔十息用木勺順時針攪動九圈，逆時針攪動一圈，不能多不能少！要是糊了底，今晚你就別吃飯了！”

這五行養氣粥是給一些修煉遇到瓶頸的內門弟子準備的藥膳，頗為講究，王頭勺也是死馬當活馬醫，讓這看起來有點邪門的新人試試。

“得令！”洛九天屁顛屁顛就跑過去了。

他站在那小灶前，看著鍋里咕嘟咕嘟冒著泡、混合著五種不同屬性靈谷和藥材的粥，鼻翼微動。

“火候過了，土靈谷的沉香氣被金棘草的味道壓住了…攪拌手法也太糙，靈氣都攪散了…”他一邊嘀咕，一邊隨手拿起木勺。

然后，王頭勺和附近幾個偷偷觀察的大師傅，就看到了讓他們懷疑自己幾十年廚藝生涯的一幕。

只見洛九天拿著那木勺，手腕輕柔地晃動，勺沿貼著鍋壁滑入粥中，動作舒緩而富有某種奇異的韻律。他攪拌的幅度極小，速度卻極快，仿佛不是在進行物理上的攪動，而是在…調和著粥中那五種不同屬性的靈氣？

隨著他的攪拌，那鍋原本有些渾濁、氣息略顯雜亂的五行養氣粥，竟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澄澈起來，五種顏色的靈光在粥液中微微流轉，非但沒有互相沖突，反而隱隱形成了一種相生相濟的和諧狀態！

一股難以形容的醇厚香氣，混合著五種靈谷藥材的精華氣息，緩緩彌漫開來，沁人心脾，讓聞到的人都不自覺地精神一振，體內真氣似乎都活躍了一絲！

王頭勺手里的鍋鏟“哐當”一聲掉進了鍋里。

他張大了嘴，足以塞進一個鵝蛋。

這…這他媽是攪粥？這分明是在煉丹吧？！

這小子到底什么來頭？！

恰在此時，灶房外一陣騷動。

“快！讓開讓開！執法殿的師兄們執行任務回來了！有好幾個受傷了，氣息不穩，需要溫養靈食！”

只見幾名穿著執法殿服飾、氣息有些虛浮、身上還帶著血跡的弟子，攙扶著兩個傷勢更重的同伴，快步走了進來。為首的弟子臉色蒼白，對著王頭勺急切道：“王頭勺，快！有什么溫養經脈、安撫真元的吃食，趕緊給我們弄點！”

王頭勺一個激靈回過神來，頓時頭大如斗。執法殿這幫殺才可不好伺候，尤其是受傷的時候，脾氣更爆。眼下正值飯點，好的藥膳早就分配完了，現做哪里來得及？

“這…幾位師兄，實在對不住，今天的‘清心玉露羹’和‘百草回元湯’都已經…”

那為首的執法弟子眉頭一皺，臉上已有不耐之色：“什么都沒有？那我們兄弟這傷…”

話音未落，一股異常誘人、聞之便覺心神安寧、真元舒緩的香氣飄了過來。

幾個執法弟子幾乎是同時抽了抽鼻子，目光瞬間鎖定了香氣來源——洛九天面前那口小灶。

“那是什么？”為首弟子指著那鍋粥。

王頭勺一愣，還沒想好怎么解釋，洛九天已經笑瞇瞇地接話了：“幾位師兄來的正好，剛熬好的‘超級無敵海景佛跳墻之五行調和十全大補黯然**粥’，來得早不如來得巧，嘗嘗？”

王頭勺：“……”這名字是你現編的吧？！絕對是吧！

執法弟子們可不管名字，那香氣和隱隱散發出的靈韻做不得假。為首弟子狐疑地看了洛九天一眼：“新來的？這粥…真有你說的效果？”

“童叟無欺，無效包退。”洛九天拍著胸脯，拿起一個干凈的大碗，盛了滿滿一碗。那粥色澤瑩潤，五色靈光內蘊，看著就非凡品。

受傷最重的那名弟子早已被香氣勾得饑腸轆轆，接過碗，也顧不得燙，吹了兩口便吸溜喝下一大口。

粥液入口的瞬間，他眼睛猛地瞪圓！

一股溫和卻磅礴的暖流瞬間從喉嚨滑入胃中，旋即化作五道特性各異卻完美融合的靈氣，迅速涌向四肢百骸！受傷的經脈如同干涸的土地遇到甘霖，貪婪地吸收著這股能量，火辣辣的痛楚被清涼舒緩取代，躁動不穩的真元也如同被一只溫柔的大手撫平，緩緩歸入丹田。

他蒼白的臉色幾乎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恢復了一絲紅潤，忍不住發出一聲滿足至極的嘆息：“呃啊——舒坦！！”

其他幾名執法弟子見狀，再也忍不住，紛紛上前：“給我來一碗！”“我也要！”

洛九天手腳麻利地給他們盛粥。

一時間，灶房一角只剩下幾人唏哩呼嚕喝粥的聲音，以及臉上那陶醉舒爽的表情。

王頭勺和周圍的大師傅、學徒們都看呆了。

一碗粥…效果這么猛？這比很多專門煉制的療傷丹藥都不遑多讓了吧？

很快，幾人將一鍋粥分食殆盡，猶自意猶未盡地舔著碗底。

為首那名執法弟子長長舒了口氣，只覺體內傷勢穩定了大半，真元也恢復了平順，他看向洛九天的眼神充滿了驚奇和感激：“這位師弟…如何稱呼？你這粥，神了！比丹堂的那些苦藥丸子管用多了！”

“師兄過獎了，弟子洛九天，新來的雜役。區區薄粥，能對師兄傷勢略有裨益，便是它的造化了。”洛九天表現得十分謙遜。

“洛九天？”那執法弟子覺得這名字有點耳熟，但一時沒想起來，他拍了拍洛九天的肩膀，“好！我記住你了！以后來執法殿辦事，提我趙莽的名字！這粥，值多少貢獻點？我劃給你！”

宗門內部交易，多用貢獻點。

洛九天擺擺手，笑道：“幾位師兄為宗門負傷，弟子聊盡心意，談何貢獻點。若是師兄們覺得還行，日后多多幫襯咱炊事房生意便是。”

這話聽得王頭勺心里一陣舒坦，看洛九天頓時順眼了不少。

趙莽等人更是覺得這新來的雜役師弟會做人，又夸贊了幾句，這才心滿意足、精神煥發地離去。

他們一走，整個灶房的目光再次聚焦在洛九天身上。

王頭勺走過來，上下下下、左左右右地重新打量著洛九天，仿佛第一次認識他。

“你小子…”王頭勺語氣復雜，“到底什么來路？”

洛九天無辜眨眼：“就是一個想好好做飯的雜役啊。”

王頭勺盯著他看了半晌，忽然大手一揮：“行！以后那口小灶就歸你管了！專門負責…負責熬粥和一些簡單的藥膳！需要什么食材，直接跟庫房說！我倒要看看，你還能弄出什么花樣來！”

他雖然是個粗人，但不傻。這洛九天絕對身懷絕技，留在炊事房，說不定是樁大機緣！

洛九天聞言，眼睛笑成了兩條縫。

很好，計劃通。

成功打入炊事房核心烹飪圈！

距離掌控食堂命脈的偉大目標，又邁進了一大步！

“謝頭勺信任！弟子定當竭盡全力，讓我炊事房之威名…呃，美味，傳遍九霄仙宗！”

王頭勺看著他那燦爛的笑容，不知為何，心里忽然有點毛毛的。

這家伙，好像真要把炊事房帶向某種不可預知的方向了…

而洛九天，已經摩拳擦掌，將目光投向了食材庫房的方向。

今晚，吃點什么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