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炊事房后院，陷入了一種詭異的寂靜。

比…比搓丸子？！還是搓戰備大力丸？！

所有人都以為自己聽錯了。就連早有心理準備的王頭勺，也差點把眼珠子瞪出來。他知道洛九天會出幺蛾子，但沒想到這幺蛾子如此清奇！

趙莽那張粗獷的臉瞬間憋得通紅，肌肉都在抽搐，拳頭捏得咯咯作響。他感覺自己受到了前所未有的侮辱！他一個筑基中期的體修高手，是來“請教”道法，驗證對方長老資格的！不是來參加廚藝大賽的！

“洛長老！”趙莽幾乎是從牙縫里擠出聲音，“你這是在戲耍于我？！我等修士，自當以道法神通見真章！豈能…豈能做這等庖廚之事！”

洛九天掏了掏耳朵，一臉無辜：“趙師侄此言差矣。道法神通為了什么？不就是為了斬妖除魔、護衛宗門、讓弟子們能安心修煉吃飯嗎？我這戰備大力丸，能快速恢復體力靈力，提升戰力，減少傷亡，這難道不是最實用的‘道法’？這難道不是對宗門最大的貢獻？”

他頓了頓，又慢悠悠地補充道：“還是說，在趙師侄眼里，只有打打殺殺才是正道，這保障后勤、救死扶傷的手藝，就低人一等？若如此，那前線受傷的弟子們，是不是也該自認倒霉，別吃我們炊事房做的飯了？”

一番話，歪理十足，卻又噎得趙莽說不出話來。周圍不少弟子，尤其是那些受過炊事房靈食好處、或是有親友在戰堂的，聞言都暗暗點頭。

是啊，戰備糧關鍵時刻能救命，怎么就不算本事了？

蕭辰在人群中，臉色陰沉，卻不好出聲。他若此時反駁，豈不是得罪了戰堂和廣大受益弟子？

趙莽氣得渾身發抖，卻找不到話來反駁，只能梗著脖子道：“強詞奪理！我…我不會做！”

“不會可以學嘛。”洛九天笑瞇瞇地，仿佛早就料到他會這么說，“本長老親自示范，包教包會。還是說，趙師侄覺得自己天賦異稟，只學得會打打殺殺，學不會這搓丸子的‘微末伎倆’？”

這話更是毒辣，直接把趙莽架在了火上烤。承認學不會，那就是承認自己笨；不承認，那就得硬著頭皮上。

趙莽臉色青白交加，最終怒吼一聲：“做就做！我就不信這比修煉還難！”

“好！有魄力！”洛九天撫掌一笑，走到一口大鍋前，“看好了，我只示范一遍。”

只見他手法嫻熟地取粉、加水（靈泉水）、揉捏、分割、搓圓…動作行云流水，帶著一種奇異的韻律，仿佛不是在干活，而是在進行某種藝術創作。幾乎只是眨眼功夫，一顆顆龍眼大小、圓潤光滑、散發著醇和靈氣的大力丸便從他指尖滾落，放入盤中，品質極高。

整個過程輕松寫意，甚至都沒動用絲毫靈力，純粹是技巧的極致。

眾人看得眼花繚亂，甚至有些女弟子覺得…這洛長老搓丸子的樣子，還挺賞心悅目？

趙莽看得頭皮發麻。這手法…看著簡單，實則對力道、速度、角度的要求高得變態！他感覺自己那雙能開碑裂石的拳頭，恐怕干不了這細活…

“該你了，趙師侄。”洛九天讓開位置，做了個請的手勢。

趙莽硬著頭皮上前，深吸一口氣，學著洛九天的樣子，抓起一把混合好的粉料。

然后…悲劇開始了。

他那雙習慣發力的手，根本控制不好輕柔的力道，一捏，粉團直接成了硬塊；一搓，不是散了就是扁了；稍微用點力，丸子直接被他捏成了粉末…

看著他手忙腳亂、跟那團粉料較勁、弄得滿頭滿臉都是白粉的狼狽樣子，圍觀的弟子們想笑又不敢笑，憋得十分辛苦。

反觀洛九天，不知從哪摸出一把瓜子，靠在墻邊嗑得正香，還時不時點評兩句：

“哎對，輕點輕點，那是面粉不是你仇人…”“手腕要柔，對，想象一下撫摸…呃，撫摸靈豬的感覺？”“嘖，又散了…沒事，失敗是成功之母，多練練就好了…”

趙莽氣得幾乎要爆炸，偏偏又無可奈何。他感覺自己一輩子的臉都在今天丟盡了！

最終，在規定時間內，趙莽面前只有寥寥幾顆歪瓜裂棗、大小不一、甚至帶著指印的“殘次品”。而洛九天那邊，早已堆滿了小山般整齊劃一、圓潤飽滿的極品大力丸。

高下立判，勝負已分。

洛九天拍了拍手上的瓜子屑，走到面如死灰的趙莽面前，拿起他做的一顆“丸子”，看了看，嘆了口氣：“火候不足，靈氣逸散嚴重，形狀不佳影響口感…不合格啊趙師侄。”

趙莽猛地抬頭，雙眼赤紅，羞憤欲絕。

卻見洛九天話鋒一轉，將那顆丸子丟進嘴里，嚼了嚼，點點頭：“不過嘛，用料倒是扎實，心意是好的。看在你還知道往里面死命加料的份上，算你勉強及格吧。”

他拍了拍趙莽僵硬的肩膀，語氣變得語重心長：“趙師侄啊，通過這次‘請教’，你應該明白了一個道理。這世上啊，不是所有事情都能靠拳頭解決的。有時候，一雙能打拳頭的手，未必比得上一雙能搓出救命丸子的手。道法萬千，殊途同歸，莫要小看了任何一門技藝。今日之事，就此作罷，回去好生修煉…嗯，或者練練手藝也行。”

一番話，既點了趙莽，也敲打了在場所有心存輕視的人。

趙莽愣在原地，臉上的憤怒和羞慚漸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復雜的茫然。他看了看自己那雙沾滿面粉的粗糙大手，又看了看洛九天那雙看似普通卻能化腐朽為神奇的手，似乎…真的明白了什么。

他對著洛九天，鄭重地抱拳行了一禮，雖然沒說話，但眼神已經不同。然后轉身，分開人群，默默離去。

蕭辰等人臉色鐵青，沒想到結局會是這樣。他們本想給洛九天一個難堪，結果反而讓對方借機立了威，還賺了一波人心！

洛九天看著趙莽的背影，滿意地點點頭。這小子，雖然莽了點，倒也不是完全不可救藥。

他轉身，對周圍還在發愣的弟子們揮揮手：“散了散了，都散了！沒什么好看的！該吃飯吃飯，該修煉修煉！以后誰還想‘請教’，歡迎報名炊事房搓丸子速成班，學費優惠，包教包會！”

眾人哄笑著散去，只是看洛九天的眼神，又多了一絲不同的意味。

這位客卿長老，路子是真野，但也…是真有點東西。

經此一役，“請教”風波算是被洛九天用一種匪夷所思的方式化解了。再無人敢輕易拿宗規說事，來自弟子層面的質疑聲也小了很多。

然而，洛九天心里清楚，這不過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蕭辰那些人，絕不會善罷甘休。而界壁衰減帶來的真正危機，還遠未顯現。

他抬頭望了望似乎依舊晴朗的天空，嗅了嗅空氣中那絲若有若無的、越來越清晰的壓抑感。

“唉，多事之秋啊…”他嘆了口氣，溜達回他的灶臺前。“得趕緊把新研究的‘麻辣靈獸肉絲’炒出來，不然鍋氣要過了…”

對于洛九天而言，哪怕天塌下來，炒菜的鍋氣也不能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