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月高懸。
空氣里帶著香甜的銹蝕味道,迎面吹來的風撕扯著天臺上高高豎起的破爛校旗,殘布拍打旗桿,發(fā)出斷續(xù)的清脆聲響。
找不到下去的門。
顏銘四下搜索一圈,上課時間段的天臺漆黑一片,幾乎沒有多余的雜音。
他朝著教學樓下望去,這棟樓有五層半,不說什么高聳入云,但也是令人頭暈目眩的高度。
摔下去的話至少是個重傷。
而且他覺得未必會落在教學樓下,很可能會直接摔倒學校下方的居民樓底。
粉身碎骨。
摔成頸椎九十度彎曲的那只女鬼就在預示他的結局。
“要是有降落傘就好了。”
顏銘站在天臺邊上,放眼看向妄城,現(xiàn)在已經(jīng)完全入夜,城市里萬家燈火,馬路上的車輛川流不息。
可是沒有人注意到,就在城市的上空有這么一座妄城一中,猶如天上宮闕一般。
整個學校人影幢幢鬼物盛行,身在其中的顏銘更是人鬼不分。
不過說實話,顏銘也懶得去做區(qū)分。
能下死手就下死手,反正他在進入妄城一中前根本就沒看見幾個活人。
這學校里的鬼物都能表現(xiàn)出很高的智商和邏輯性,可能會利用人性的軟弱或善良來布置陷阱。
顏銘退回天臺里面,他察覺到冥冥中有什么東西在逐步隔斷他與腳下這棟教學樓的聯(lián)系。
這種感覺很奇妙,硬要說的話就是他正在被逐步抽離出安全的環(huán)境。
用恐怖片的套路來形容,就是他落單了。
一旦遠離了人聲鼎沸的區(qū)域,那么周遭環(huán)境就會迅速變得詭異起來。
安全感向著深淵俯沖。
必須快點回到教學樓里,待會兒天臺上變成刷怪籠都毫不稀奇。
顏銘快步走向天臺的另一邊,這里對應的是學校教室的窗戶一側,但探頭看下去,五樓這一片的教室窗戶全都是關上的。
假如沒有關上窗戶,他可以在天臺邊緣借助回旋的力量,把自己甩進教室里,這樣成功率很高。
可現(xiàn)在窗戶全都關上,他是真不敢去賭,萬一窗戶質量太好,他回旋的力量不足以踢碎玻璃翻進教室,被擋在窗戶外面,那就真成墜樓事故了。
“等會兒,這東西好像用得上。”
顏銘一轉視角,注意到一個向下延伸的懸空爬梯。
爬梯的表面滿是銹蝕,帶涂漆的鐵皮都翹起變成了易于剝離的脆片,但整體結構還算穩(wěn)定。
他感受了一下爬梯與墻壁連接的穩(wěn)定性,這用的應該是高強度的膨脹螺栓,完全足夠支撐一個人的體重。
這段爬梯分為兩部分,在中段需要手動打開連接處的關節(jié),然后就能放下另一部分的爬梯,順著爬梯就能到達五樓的高度。
與窗戶保持平行后,估計就有辦法進入教室了。
顏銘目光落在底下爬梯不遠處的一副空調外機上,將其作為備選的落腳點。
隨后他便在天臺上試著尋找,很快就發(fā)現(xiàn)太陽能板底下放著一小團麻繩。
顏銘將麻繩系在天臺邊緣,另一頭則是捆住自己的腰充當安全繩,然后背身對著天臺,小心翼翼地將腳放在第一節(jié)爬梯的橫欄上。
還行,踩上去很結實。
顏銘嘗試過,稍微放心一些,然后才將另一只腳踩上去,一手扶住爬梯的欄桿,一手則是扒著天臺邊緣的墻壁。
遲則生變。
既然選了這條路,那就必須要快一些。
一狠心,他將整個人的重量放上爬梯,爬梯立刻就傳來老舊的“吱呀”聲,并且震動一下,整體向下移動少許距離。
壞,這爬梯剛剛還不是這樣的。
顏銘心中一驚,嘗試用腳去扒住邊上的墻壁,但此時的墻壁卻莫名的光滑,仿佛失去了所有的摩擦力。
不過好在這震動只持續(xù)了一瞬間,然后爬梯就徹底穩(wěn)住。
他繼續(xù)向下爬,很快就到達爬梯中段位置,看清了兩段滑梯的連接關節(jié)。
掰動開關,下半部分滑梯卻并未就位,大概是年久未用,一直到顏銘用力跺了一腳下段滑梯才向下延伸到位。
同樣,他試了一下穩(wěn)固性,然后就準備向下爬。
距離五樓教室的窗戶已經(jīng)很近了,大概再下三四格爬梯就能到窗邊,等他穩(wěn)穩(wěn)地站到窗戶邊上,那基本就算安全了。
不過就在這時候,顏銘突然感覺到側面好像有什么人在看著自己。
作為窺隙鬼的裝鬼者,他對于關注自己的目光異常敏感,于是立馬回頭向那個反向望去。
視線的來源并非是教學樓,而是更下方。
居民樓?
顏銘瞇起眼睛,隱約能夠注意到居民樓里有人,正透過窗戶看著自己。
這是?
大概是察覺到了他的身份,底下那人打開窗戶,整個人爬出來,蹲著站在窗戶的外沿,同時揮舞著雙手像是在示意什么。
阿婆?
通過那靈活的動作和貓一樣的姿勢,顏銘認出來下方居民樓里的人,頓時有些驚訝。
他還以為阿婆已經(jīng)不在了,沒想到對方還在月亮小區(qū)里?
看起來出問題的僅僅是我,而非整個月亮小區(qū)?
那阿婆究竟想說什么,這么遠實在是有些聽不見啊。
顏銘摒棄雜念,這里不是思考的地方,他準備先進教學樓再說。
不過剛放腳繼續(xù)往下,他就發(fā)現(xiàn)發(fā)現(xiàn)好像不是這么一回事。
阿婆好像只有一瞬間是看著我的,后面她在看別的什么東西,然后跳出窗想要提醒我。
是什么呢?
顏銘抬頭往上看,天臺上風平浪靜,什么異樣都沒有。
沒有鬼物在天臺山搞事情的話……
貌似也不需要擔心什么吧?
他反復確認過天臺上的情況,覺得暫時安全才會往下走。
不對,不對。
有一種詭異是在天臺上看不見的,只有等他來到爬梯上才會出現(xiàn)。
教學樓表面的那只笑臉!
那鬼東西只能看見“臉上”的爬梯,所以只有他到爬梯上才會顯形!
當他意識到這一點后,爬梯便開始自顧自地上下晃動起來,跟著無聲的節(jié)奏開始搖擺,仿佛是一個人在跳眉毛舞。
顏銘拼命抓住爬梯的橫桿,盡可能不被爬梯抖下去,但緊跟著,空調外機就挪移了位置,出現(xiàn)在正對著爬梯的位置。
顏銘看著蓄力時不斷發(fā)出“嗡鳴”的空調外機,頓感不妙。
下一秒,空調便釋放出狂風,幾乎要將顏銘整個人吹翻。
教學樓只是用力地吹了一陣氣,掛在它嘴邊的顏銘仿佛迎著18級臺風。
“快!拉住這個顏銘!”
突然間,天臺上傳來了救贖的聲音,一具顏銘尸體出現(xiàn)在邊緣。
他一甩頭發(fā),一連串的顏銘便飛出天臺,懸掛在教學樓邊上。
其中最近的一具尸體就在爬梯旁邊。
那尸體的臉上依舊掛著詭異微笑,像是某種特殊的面癱,它費勁地開口吐出人言:
“顏銘s help顏銘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