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在里面。”
顏銘說道,想要探究鬼影的想法。
而鬼影只是斷斷續續地說了幾個詞語:“里面,主場,我的,殺死。你們,堵門。”
里面是我的主場,我們去殺死他,你們堵門。
顏銘在心里翻譯了一下瘦長鬼影的意思,明白了對方的計劃。
這家伙算到張醫生會進入地下,而且會被岔路鬼暫時困住,而它和兇鬼趁此機會追擊,形成包夾之勢。
而且張醫生的鬼血還沒有延伸到地下,只有那里是沒有主場優勢的。
瘦長鬼影已經做好了戰前能做的一切準備工作,它笑嘻嘻地進入地下通道,順手帶上了那扇大鐵門。
顏銘不準備尾隨,按理來說他應該進去幫忙,但他突然想到一個很嚴峻的問題。
萬一張醫生突然開口說出瘦長鬼影的收容物怎么辦?
這事情誰知道誰就會受到鬼影的追殺,而且鬼影自己都不想讓顏銘進地下摻和。
能在門口蹲撤離點當然是好事,顏銘以逸待勞,明顯輕松好多。
他開始準備光源,在一樓大廳擺陣,布置自己當前掌握的最強殺招。
要是地下戰斗的勝者是張醫生,他也好盡全力爆發,看看能不能瞬間制敵。
這個時候,阿婆的面色也變得無比凝重,她心里同樣沒底,畢竟這一晚上基本是見到敵人倒頭就睡,除了教訓過那竹節蟲女孩以外就沒正戰績過。
不過看著顏銘上上下下地研究一樓的光影,她竟莫名地燃起了信心。
能贏嗎?
會贏的。
地下實驗區不斷傳來兇鬼的嘶吼聲,隱隱還有諸多童謠,不清楚是尋龍尺頭唱出來的,還是瘦長鬼影模擬出來的。
戰斗持續了將近一個小時,就在顏銘確認一樓的布置萬無一失時,他聽見了兇鬼一聲震動整個樓層的怒吼。
聲波震動,甚至令整個一樓大廳的血液不停顫抖。
然而怒吼結束后,地下便徹底安靜下來。
“壞,準備戰斗,它們輸了。”顏銘聽著這詭異的安靜,瞬間意識到瘦長鬼影二鬼的失敗。
就在他稍顯猶豫之時,安全通道內傳來了清脆的腳步聲。
“輪到你們了。”
濃郁的血腥味從地下冒出來,一只血手推開了安全通道的鐵門。
張醫生穿著粗氣,整個人弓著身子,一手扶著鐵門的欄桿作支撐,一手推了推眼鏡,他抬頭看向不遠處的顏銘。
“我承認,你這家伙確實很麻煩,我不該去探尋你究竟從哪兒來的,在你剛進醫院的時候我就要弄死你。”
“今天晚上真是倒霉,什么亂七八糟的事情都讓我碰上了,不過還好,縫合起鬼血就夠了,早點結束吧,我還要去街對面吃早飯。”
“那里的水煎包很好吃,是少數讓我有家鄉感覺的東西。”
“我不想再關心你究竟從哪里來,就讓我的醫院回到我的正軌上吧。”
張醫生的身上浮現出氤氳的血氣,不斷地修補著剛才與兩鬼戰斗的傷口。
而顏銘見其走到了預定位置,立刻調控起光源。
男尸腳下的護士鬼瞬間跨越數十米的距離,將張醫生的影子切割成兩段。
張醫生的身體同步斷裂,剛好迎上高高躍起的阿婆。
“哈——”
只聽阿婆一聲哈氣,特殊的力量仿佛要驅散張醫生體內的鬼血,迫使一顆不斷跳動的鬼血心臟露了出來。
那是核心?
顏銘瞬間意識到這一點,一顆鬼眼在阿婆的身邊睜開,然后便是鬼手伸出,結果了盤旋飛來的影鐮。
臂甲上手,影鐮張揚地揮舞而過,幾乎整圓的斬擊切碎了這顆鬼血鑄就的心臟。
“噗——”
張醫生口吐鮮血,身體肉眼可見地干癟下去,僅僅一秒鐘的時間他便受到了多方協同的高效打擊,這種傷害不是隨便就能承受的。
耄耋的哈氣在驅散鬼力方面獨有一手,影鐮的斬擊這才能落在鬼血核心上。
“咳咳。”
張醫生忍不住跪倒在地上,又是咳吐出大量鮮血,嗓子被血液堵住,這使得他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然而這個時候,阿婆突然注意到對方的身后還站著另一個張醫生。
“什么,他沒死,這是假的!”阿婆驚叫出聲。
“幸好,留了一手。”
張醫生抬起手,能夠看見他的指尖有一道血管,連接著跪倒在地的“張醫生”。
隨后他切斷了這根血管,地上的“張醫生”頓時散作血液四下流淌開來,連帶著體內的鬼血核心一起崩潰。
張醫生的目光落在鬼血核心上,頓時有些肉疼,他這后半夜花了這么久也只凝聚出兩顆核心,這顆就這么毀在了眼前幾人手上。
不過沒有這顆鬼血核心,他創造的分身也不可能騙過貓臉老太,這招相當于是為他替死了一次。
現在他已經親身體會了貓臉老太和顏銘的所有手段,接下來就輪到他了。
一樓大廳內的鬼血開始沸騰四濺,精確地摧毀掉在場的光源。
“去!”
顏銘意識到不妙,祭出不知是否有效的底牌,他的手中是一根從地下實驗室偷出來的針劑,原本是醫生們要打在竹節蟲女孩身上的東西。
他操控光源,護士鬼則是接過針劑,光影的變化使得針頭飛快變長,針頭的影子精準地扎中張醫生的影子。
而實體針劑則猶如飛劍,同步刺入張醫生的體內。
“啊啊啊啊啊!”
張醫生跪倒在地上,針劑的化學作用讓他的臉色忽青忽白,但他仍舊是憋著一口氣道:“等著,這就是你最后的底牌了,快跑吧,看看你能跑多遠。”
看得出來,這藥帶給了他極大的痛苦,迫使他停下腳步來優先排出藥劑的有害成分。
鬼手手持影鐮出現,趁機幾下揮砍,將張醫生砍成數段。
然而這樣的攻擊無法奏效,張醫生的身體就像是史萊姆一樣重新聚合在一起。
“阿婆,先走!”
顏銘見劈砍無效,當即招呼阿婆離開。
而他看過去時才發現阿婆的眼睛瞪得老大,整個人已經浮腫起來。
“你快跑……”阿婆強忍痛苦說出最后一句話,然后整個身體就快速充氣膨脹。
顏銘見狀也不再遲疑,一口氣躥出老遠,然后利用鬼眼將男尸重新帶走。
他站在門口看一眼時間,又看看盤坐在通道口新陳代謝的張醫生,緊緊鎖眉。
這張醫生的能力比想象中更強,他的手段盡數用出,現在這針劑只能勉強拖延一點時間罷了……
拖延時間?
顏銘轉身就向另一邊跑去。
張醫生說的沒錯,接下來可能真的需要追逐一番。
——
數十分鐘后,張醫生緩緩吐出一口血氣,他已經將藥劑中所有有害“鬼體”的成分全都集中到了指尖,然后切斷手指便成功排出所有藥液。
他站起身來,感受著遍布整所醫院的鬼血。
“清理掉一些鬼血了嗎?不過沒有用,鬼血要多少有多少。”張醫生感應到部分的鬼血被清除,但不甚在意。
正相反,他感覺到有些開心,因為從鬼血消失的跡象來看,顏銘應該就在那里。
張醫生重新融入鬼血中,身體如魚般在其中游動,片刻后便來到了整棟樓里唯一沒有沾染鬼血的地方。
廁所。
這里異常安靜,他感受不到窺隙鬼的氣息。
“噠。”
張醫生的腳步落在廁所內,他警覺地從鏡子里看向廁所,并沒有看見里面有什么異樣。
不在這里?
不對,不對。
僅僅是窺隙鬼的氣息不在這里,這個年輕人很聰明,可能會退出裝鬼的狀態,躲藏在沒有鬼血的地方。
想躲在廁所里,讓我以為你跑去了醫院外面嗎?
不可能的,我會檢查每一個角落。
張醫生伸出手,鬼血便沿著地面不斷向前延伸過去,探尋顏銘的蹤跡。
他肯定不會自己進去,生怕顏銘在這幾十分鐘里又進行了新一輪的埋伏。
然而事情異常簡單,因為張醫生看見了衛生隔間里的癱子。
“呵,果然在這。”
他笑了起來,手中的鬼血凝聚成刺,下一步就是徹底殺死對方。
窺隙鬼,本體是頂不住的。
“時間到了。”
這個時候,顏銘突然沒來由地說了一句,他將手伸進了口袋,同時切換到窺隙鬼的狀態。
“時間到了?你還想騙我嗎?你最后的底牌就是那兩顆能‘碰境’的彈珠,我早就從乞兒鬼那里弄清楚了。”
張醫生看著站起來的顏銘,忍俊不禁。
雖然這年輕人的確很有實力,能將一場碾壓局玩得跌宕起伏,但畢竟手牌有限。
“所以你現在想要‘碰’嗎?窺隙鬼來碰一下境?哈哈,那沒有意義。這種情況下最多只能讓窺隙鬼鎖定我,而我一定能在鬼手掐死我之前弄死你,窺隙鬼最大的問題就是啟動慢啊,要是你能‘碰行’的話,我可能還會忌憚一番。”
“境?落在窺隙鬼身上是沒有意義的。”
而顏銘則是看向了鏡中,微笑道:“沒人這么想過,我是在等他。”
他?
張醫生心中一驚,回頭看向鏡子,剛好注意到鏡子里有個他異常熟悉的人走進了廁所。
是鏡中人?!
現在已經五點半了?
鏡中人醒了,進入廁所……
然后呢?
“碰。”
顏銘選中鏡中人,釋放彈珠的能力。
下一秒,完全適配鏡中人的“境”便出現在廁所里,兩面巨大的鏡子將顏銘和張醫生圍在中央。
碰境的對象從一開始就不是窺隙鬼,而是鏡中人。
鏡中人是個極其規律的人,顏銘早就記住了對方的作息表,鏡中人的起床時間是五點半,然后就會進入廁所里洗漱。
在博士鬼的輔助下,他將時間安排得剛剛好,一切都如同預想著那樣。
“你做了什么?!”張醫生一愣,這是完全超出他意料的事情,他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么,但本能地感覺到惶恐。
“自己看吧。”
顏銘閉眼,然后睜開了張醫生身邊的鬼眼。
鬼眼位于兩面鏡子中央,所以當它睜開時,無數鏡像中的鬼眼同步睜開,死死地盯住張醫生。
而張醫生沒有任何反抗的可能,因為他前后都是鬼眼,無法逃避。
因此在鬼眼睜開的一瞬間,他就已經觸犯了窺隙鬼的禁忌。
而且……
是同時觸犯了無數只鬼眼,哪怕是鏡像里的鬼眼,依舊是窺隙鬼的一部分。
于是下一刻,成千上萬只鬼眼在張醫生的身邊睜開,無數鬼手撲向了他。
顏銘悠悠吐出一口氣。
偷窺萬祟,他現在總算是明白一點這規則真正的含義了。
果然,地圖規則沒一個簡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