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域拓撲學？

王明到底還有什么研究是我不知道的？

顏銘聽著腦海中博士鬼嘴里蹦出來的新詞匯，被沖擊得有些迷糊。

此前他并未從王博士的口中聽過相關理論，但現在僅僅是聽個大概就能意識到該理論的重要性。

可是這么大的事你怎么現在才說？

顏銘甚至有些懷疑這是博士鬼編出來的，畢竟現實里那些人工智能在遇見某些深奧的問題就是自編理論和數據，反正提問者也看不懂。

就像現在的他一樣。

不過從博士鬼目前為止的發揮來看，就連精確的電腦密碼都能利用特性“多一點”得到，這理論既然說出來……

就有可能是真的。

顏銘的腦海中回響著剛剛博士鬼所說的理論，其實本質上很簡單。

將“鬼-鬼域-人”視為一個整體，然后調轉鬼域中的撤離點，讓“人”和“鬼”的位置互換。

現在顏銘是在鬼肚子里的鬼域中，但依照理論完成操作后就能讓鬼待在他肚子里的“人域”里。

在這種情況下，屬于鬼的能力反而變成了人的能力。

感覺上就像是……

鬼的能力實際上是一種權位，人類替換了鬼的位置，坐在了鬼的生態位上，從而竊取其權位。

原來是替身文學啊，有點普羅米修斯竊火的那個意思了。

盜鬼者？

“根據你說的理論，我該怎么做？”

顏銘繼續詢問，接下來的方法非常重要。

王博士思考片刻說道：

“你可以將鬼-鬼域-人看成一個甜甜圈，那么妄城里曾經出現過的撤離點就是甜甜圈的洞，此時你們可以拓撲為一個多孔環面，無論如何拉伸變形，只要不撕裂或粘連就不影響。”

“撤離點是鬼域中人離開的洞口，只要你能將其顛倒轉換，變成鬼進入鬼域的洞口，你與大肚鬼自然就完成了置換。”

這下顏銘確實聽懂，撤離點就是單向通道，原先是單向撤離，現在要修改成單向進入。

相當于是給撤離點反轉一下，這樣就能調轉他和大肚鬼的相對位置。

人將擁有人域，鬼將進入人域，與現在的情況完全相反。

“撤離點是因為那幾顆成功‘碰’境的彈珠才打開的，所以你需要重復這個過程，用另外三顆相同的彈珠切換撤離點通道的狀態。”

“就像是電燈開關一樣，按一下開，再按一下就是關。”

顏銘看向撤離點通道上的三個彈珠，每個彈珠里面都有三個寫著“境”字的小球。

這意味著這個撤離點需要碰三次“境”才能打開。

他摸了摸口袋里那兩顆來自阿婆的彈珠，目前阿婆是還沒提起過這件事，不清楚是不知道被他拿走了，還是默認他能拿走。

遠遠不夠啊。

顏銘盤算了一下自己口袋里的彈珠數量，哪怕運氣極其逆天，后續摸牌生成的全都是“境球”也很難湊齊。

而且聽博士鬼的意思，整座妄城里的撤離點不止眼下一個，他需要需要逐個反轉撤離點才行。

哪能搞到這么多的彈珠呢？

這成了一個令人頭疼的問題。

不過此時的顏銘并不覺得路遙漫漫，心中反倒是涌現出了一種莫名的希望。

原先在外界的半年活得渾渾噩噩，他都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么，進入鬼域一方面是擺脫窺隙鬼，另一方面就是尋找其他人類。

社會性動物離開社會是真的容易得精神病。

而現在卻是不同，博士鬼提出的“成鬼之路”似乎有切實的可行性。

只要能成為鬼域拓撲學研究的成果——盜鬼者，是不是就代表著他能夠擁有自己的一方天地？

這種事情聽起來有點像是修仙小說里的大能強者，體內孕育著一方神秘的小世界。

不過顏銘現在想的卻并非只是個人偉力，而是先前就有思考過的“避難所”，擁有人域后他完全能夠打造一個流浪家園，以此為基礎建立屬于自己的地盤。

“撤離點是關閉的，我們得尋找其他出路。”顏銘說道。

此時的阿婆正好跳上那扇大鋼門，看見了門中央鑲嵌著的彈珠，嘗試扣取但失敗。

她猜測著，沒那么容易死心：“穿過這扇門能離開妄城嗎？雖然它有點厚，但城里面應該能找到攻克的器械吧？而且門附近的區域可能沒那么厚，或許能夠從邊上挖穿，從洞里進去。”

“不可能的，讓你離開妄城的并非是這扇門，而是某種詭異力量，醫院是在妄城的市中心，怎么想這扇門都不能讓你直接出城吧？”

顏銘說著，讓阿婆有些心涼。

“先離開這里吧，這條是死路，也沒什么好看的。”他接著道，環顧四周。

撤離點的所在區域從直覺上來看就和剛剛的實驗室有些不一樣，這里的很多區域還是土石結構，并不像實驗室那樣鋪設有瓷磚，看起來更像是工地。

部分顯眼區域有墨綠色的粗線條，大概是在提醒玩家該地點是撤離區域。

顏銘記下這個特征，這對于他判斷妄城里的其他撤離地點很有用。

阿婆不死心地又敲了敲眼前的鋼門，最終還是放棄，走在最前面離開這片區域。

整個地下室一層異常安靜，隱約有水滴的聲音從很遠的地方飄過來。

顏銘和阿婆都踩著小心翼翼的靜步，盡量不暴露方位，他們很快就再次來到岔路口，但卻不約而同地停了下來，面面相覷。

眼前的岔路口被分成了左中右三條路。

開什么玩笑？！

先前進來的時候不是兩條岔路嗎？

現在原路返回的話應該只有來路和另一條通往實驗室深處的道路才對，這第三條路是從哪里來的？

顏銘辨認著這三條路，左邊那條路上分布著監獄一樣的實驗房，右邊那條路看起來比較正常，和他們的來路長得差不多。

而中間那條路卻是蜿蜒崎嶇的，顏銘是想象不到地下一層修這種彎曲小路究竟有什么意義，加大工程量來騙錢嗎？

“走哪條？”阿婆其實也看得出來中間的路不正常，但她不確定這是否會是陷阱。

鬼眼尸體走在最前面，選擇了左邊那條通往實驗室的道路。

明擺著詭異已經出現了，沿著來時路恐怕是回不去的，中間那條路又明顯比較詭異，不如往左邊走，或許能夠在地下的實驗區找到答案。

面對鬼域里的魑魅魍魎，信息無疑是最重要的東西。

這里的鬼物明顯是實驗區搞出來的，他覺得自己有必要進去探尋一番。

阿婆對顏銘的決策沒有任何質疑，跟在男尸后面就開始往里面探索。

實驗區。

天花板上冷白色的燈管排列整齊，地面瓷磚一塵不染，一切都被收拾得井井有條。

蒙砂玻璃門是半開的狀態，顏銘透過門縫便能看見手術室內的情況。

病床上浸染著鮮紅的血液，地上則躺著醫護人員的尸體。

不過只剩下了碎塊。

看起來有一場手術在這里進行過，并且發生了意外。

不過并非是那個花腦病人的手術，顏銘記得她的手術室在西樓的六樓，那么這里就應該是……

他看向鬼眼尸體手臂上纏著的尋龍尺頭，心中產生猜測。

這手術的對象該不會是這家伙吧？

“死，都死，全都要死。”尋龍尺頭如圖眼鏡蛇一樣高高揚起腦袋，怨恨地盯著那張病床，甚至試圖對地上的尸塊發動攻擊。

顏銘側身走進手術看了一眼，從現場鮮血的凝固狀況來看就是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不知道這尋龍尺究竟經歷了什么事情，竟能如此怨氣深重。

旁邊有一張手術小桌，桌子上的托盤是兩管沒來得及注射的試劑，甚至針頭還懸掛著一滴深藍色的液體，看起來極度不詳。

“痛！”尋龍尺女孩同樣注意到這根針管，嚇得花容失色，臉上傷口愈合后產生的碎皮屑和血痂嘩嘩嘩地往下掉。

顏銘將針管蓋上收好，他是不確定這東西有什么用，但從女孩的反應來看絕對不是什么好東西。

至少也是能造成極大痛苦的試劑，實在不行可以拿來給那些實體鬼物一針，說不定有奇效。

路過實驗室后，顏銘便來到了病房區，這里才是醫院真正的高危病房區，甚至連探視的小窗戶都沒有安裝，只有厚實鐵門底下有個小口子，趴下才能勉強看清里面的情況。

是棺材。

黑木材質的堅固棺材，并且表面有大量綁死的拘束帶，似乎是在限制棺材里的東西跑出來。

“砰——”

突然間一聲巨響，那棺材里似乎有什么東西踹了蓋子一腳，震得整個放棺材的床都跳動一下。

“啪。”

緊跟著顏銘就聽見其中一根拘束帶斷掉了，他的臉色變化，目不轉睛地盯著那副棺材看。

里面究竟是什么東西？

為什么要用這棺材來壓制？

是張醫生用其他方法制造出來的怪物嗎？

鬼裁縫的手？

顏銘本能地覺得這棺材里的鬼物跟外面精神科病房區的不一樣，至于是哪方面不一樣……

他猜這里的鬼可能經過張醫生縫合，因此極度不穩定，就像是鬼眼尸體手上盤著的尋龍尺女孩一樣。

顏銘回頭看一眼，那尋龍尺女孩同樣面露驚駭之色，不斷地向后縮，她頸椎骨不由自主地收緊，貼靠在鬼眼的手臂上，頭則是躲到了尸體透露的后方，只敢露出一雙充斥著恐懼的眼睛，緊張地盯著這個病房。

如此人性化的表現也讓顏銘感覺到差異，先前遇見的鬼物可不會這樣。

尋龍尺女孩是從地下實驗區逃出去的，這里的鬼物果然和外面的不一樣。

張醫生到底在實驗什么？

“什么東西？！”

阿婆也仿佛嗅到了什么危險的氣息，貓臉猙獰地湊到病房下的小門前，本能般地向里面哈氣。

“砰——”

這一下哈氣像是刺激到了病房里的鬼物，它又一次去踹棺材蓋，試圖打開棺材逃出來。

“啪啪。”

這一次的拘束帶足足斷了兩根，再來幾下這副棺材上的拘束帶必然全部斷裂，恐怕是絕對壓制不住棺材里的鬼物。

“它兇得很，要不要跑？”阿婆的貓貓感應告訴她里面的東西非常恐怖，難以抗衡。

而顏銘則是當機立斷：“沒地方跑，那邊還有個岔路鬼等著我們，弄不清楚它的能力肯定跑不掉。”

他沒有猶豫，意識中的鬼眼進入病房，就在那副棺材里睜開，硬是擠出了一條裂縫，想要窺視棺材里的情況究竟如何。

然而接著鬼眼極佳的夜視力他居然什么都沒有看見，棺材里居然是空的。

空的？

而這個時候，棺材蓋又是“砰”的向上一抬一落，發出巨大的響聲，緊跟著就是拘束帶的斷裂。

并非是虛化鬼，否則它怎么觸碰棺材蓋？

等等……

門外的顏銘突然意識到什么，費力地趴下抬頭向上看去，只見天花板上趴臥著一只瘦長的鬼影，它正在費力地拽著棺材蓋，就像是小孩在玩彈性的牛皮筋一樣。

這個時候，鬼影察覺到自己被發現了，于是頭顱一百八十度向后轉，伸出手在嘴邊做出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噓——

不要說話。

顏銘大驚，他瞬間意識到棺材里的鬼物早就跑出來了，在天花板鬼影第一次拉棺材蓋的時候就已經跑了！

有兩只鬼！

天花板的鬼影是來救它的，而它在棺材第一次被抬起的時候就逃走了，那鬼影繼續拉棺材蓋的目的是……

吸引他們的注意力！

后面有東西！

顏銘意識到這一點，慌忙從病房門口避讓開來，他感覺棺材里的鬼已經逃出了病房，正準備對失去防范的他和阿婆發動致命一擊。

在他躲閃的同時，一陣腥風撲倒了阿婆的身上，幾乎是毫不費勁地將阿婆撕成兩半，而那掌風力道不減，就要連著他的身體一起穿透。

電光火石間顏銘召喚出本體的鬼眼，伸手嘗試將襲擊推搡到一邊。

“轟——”

顏銘面前側身避讓開，那襲擊便被鬼眼的雙手影響而打在病房門上，鐵門立刻出現一道深深的抓痕。

“砰！”

當病房內傳出第三聲棺材蓋的聲音時，顏銘只感覺周圍的場景瞬間變化，像是觸發了什么機關一般。

而后他的鬼眼看見了自己的身影。

是棺材里的那只鬼眼。

因為他在棺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