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病房里,七個不同的位置亮起燈光,從各個角度映照在男尸的身上,將男尸的身形臨摹在墻壁上,形成七只相同的影子。
護士鬼。
男尸的額頭處睜開鬼眼,此時的它看起來和以往情況下并不相同,其中多了一抹揮之不去的血紅色,并且眼睛異常靈動,轉動速度和原來相比就像是開了倍速一樣。
感覺……
似乎是變活躍了。
顏銘很難形容這種感覺,但在逃生者尸體駕馭更多只護士鬼后,他操控下的鬼眼更加靈敏了。
假如說原先的鬼眼處于一種半休眠狀態,那么現在的鬼眼無疑是被徹底激活,進入了性能模式。
壓制了尸體里的其他鬼物,鬼眼反而是更加活躍了?
顏銘心里感到些許驚訝。
不過窺隙鬼本就比較特殊,在“偷窺萬祟”的影響下,它似乎本就更喜歡“多數”的概念。
鬼眼的分身并不會因為數量增加就削減力量,像是看監控時,一只鬼眼相當于拆成64份也依舊沒什么問題。
現在鬼眼控制的尸體麾下有整整7只鬼,顏銘感覺得到它明顯變得興奮起來了。
因為此時是夜此地是醫院,而鬼又恰巧是護士嗎?
顏銘暫時沒管這些有的沒的,他嘗試著操控一下這7只護士鬼,簡單地開發了一下她們的身體。
作為被影子困住的圖像鬼,她們是無法直接對現實中的物體產生影響的。
不過在實驗后,顏銘發現她們可以接觸其他事物的影子,進而影響到影子的本體。
比如說給其他人的影子一拳,其本體也會受到相應的沖擊。
而且這種狀態下的護士鬼身體素質等同于逃生者“鬼眼”,顏銘有感受過其力量。
不清楚是不是因為逃生者有特殊的方法強化身體,至少鬼眼的力量遠超正常的成年男性,以相對瘦弱的身體就能打出重量級拳王的重拳炮轟,并且不要有多少蓄力過程。
作用在護士鬼身上,就是七個嬌滴滴的黑女郎擁有著泰森的恐怖力道。
打鬼能不能行,顏銘不清楚,反正打人很恐怖,堪稱“七仙女圍毆霸凌”。
在此過程中,顏銘也確立了自己對七只護士鬼的領導地位,現在有鬼眼強勢壓制住她們,基本上不用擔心她們還有額外的小心思。
不聽話的護士鬼,利用直射光就能使其變得無比黯淡,這對于她們來說是莫大的痛苦,長時間照射的話她們還會因此消亡。
作為一種鬼物手下,顏銘只能說她們是非常合格的。
有弱點就好辦。
而他也將認清形勢后迅速變得諂媚的第一只護士鬼設定為護士長,可以統率其他的護士鬼。
基本了解了護士鬼的大致設定和機制,顏銘便領著腳踩七護士的男尸慢慢走到外面的走廊上。
有了新的鬼物作為武器,他倒是可以去試探一下張醫生的底細。
估計那家伙也是窩著一股火,準備找自己算賬呢。
最好是在五點半之前解決這件事情,否則等鏡中人醒了,再次操控起那些乞兒鬼,他的手機可就不保了。
顏銘曾經使喚過其中一只乞兒鬼,在百鬼夜行中已經不知道被沖散到哪里去了,但他大概能夠感應到,乞兒鬼沒有完成上一個指令,暫時處于一個完全虛化的狀態。
這個時候假如張醫生選擇重置命令也沒有用,那就意味乞兒鬼會重新制定盜竊順序,而顏銘已經提前在口袋里準備了大量雜物,比如幾十張散開的面巾紙什么的。
按照從低到高的價值順序,一項一項來慢慢偷竊,恐怕要偷到天亮才行。
除非是張醫生去叫醒鏡中人,強行讓其加班,那顏銘就沒招了。
只能期許鏡中人屬于鐵血擺爛派,說不加班就不加班,提前跑到一個誰都找不到的地方睡覺去了。
不清楚張醫生掌握的“裝鬼”究竟是什么,可以試試用男尸測驗他的鬼物。
顏銘心中暗自想想道。
先前他就對張醫生的實力做過預估,大致由“醫院鬼庫”“自身裝鬼”和可能存在的“詭異游戲道具”三者構成。
鬼庫已經被他瓦解,裝鬼的話就需要實驗得到鬼物的具體設定。
至于詭異游戲道具……
這一點防范不了,就和張醫生的身上可能存在其他地圖的規則一樣,屬于不可預知的危險。
就在這個時候,顏銘敏銳地聽見了一個特殊的聲響。
“噠。”
極度輕微的一聲。
像是什么東西被輕輕地放在了地上。
腳掌?
顏銘微微皺眉,抬頭看向走廊天花板的燈,然后轉身就跑向另一處地點。
就在他開始奔跑沒多久,一口寒芒便攔住了他的去路,迫使他停下腳步。
“咔咔咔——”
是溜溜頭。
她被鬼阿婆像流星錘一樣甩動起來,作為武器使用。
而剛剛的“一口寒芒”正是溜溜頭張開的大嘴,她的嘴角被人為撕裂,向兩側延伸,因此格外恐怖。
一口銳利的尖牙正在上下磕碰,不斷發出“咔咔咔”的異樣聲響。
“小腦袋圓又圓,張大嘴來一口,啊嗚啊嗚吃下去,肚子飽飽笑開顏。”
溜溜頭又開始念叨起特殊的童謠,而隨著她的歡聲笑語,這顆溜溜頭肉眼可見地變得更大一些,那張嘴張開的角度也變得更加可怖,仿佛一口就能吃掉顏銘的腦袋。
“阿婆找得你好苦啊,幸好,皇天不負苦心人,阿婆終于重新看見你的臉了。”
鬼阿婆從拐角后的黑暗里走出來,臉上浮現出愉悅的笑容:“這一次阿婆要好好心疼你,當然不會在讓你逃走了。”
顏銘面無表情,只是稍稍后退一步,將男尸護在自己身前。
其實這是可以預料得到的,阿婆本就是因為他轉化為博士鬼才找不到他的位置,現在重新他啟動鬼眼,鬼阿婆自然是能夠憑借鬼眼的聯系找到他的方位。
“別跑了,放棄抵抗吧孩子,你知道的,這種直線走廊我可不會讓你再跑掉了。”鬼阿婆笑嘻嘻地說道,貓態的臉上滿是對虐殺的興奮。
“對啊,這么適合的直線走廊我也找了一會兒。”顏銘的目光落在鬼阿婆身前的影子上。
此時的燈光是從鬼阿婆身后傳來的,因此她的影子剛好在身前。
顏銘舒出一口氣,利用鬼眼讓男尸腳下的護士鬼做好蓄力動作。
“阿婆,你有被光速踢過嗎?”他笑了一下,詢問道。
鬼阿婆下意識一愣:“嗯?”
下一秒,顏銘已經找好角度打開手機的手電筒,將男尸的影子照向前方。
光源在物體的斜后方,影子將會向前延伸,光源與地面的角度越尖銳,影子延伸的距離就越遠。
在顏銘的精確把控下,男尸的影子剎那間就延長了數十米,他腳下那只護士鬼提前完成蓄力,擺好了“雷歐飛踢”的姿勢。
這一下踢踹在光的加速下變得迅猛無比,光與影的美妙協同就此達成——
你有被光踢過嗎?
護士鬼以陰影狀態穿刺了鬼阿婆身前的影子,地面的場景就像是一把暗影長劍以迅雷之勢斬過她的身體。
陰影間的接觸將會被反饋在實體身上,于是光速加持下的恐怖動能也同步施加在鬼阿婆身上。
無聲無息。
僅僅是一個瞬間,阿婆的身體便被護士飛踢斬成兩段。
從墻上的陰影來看,鬼阿婆干脆利落地斷成上下兩截,腳依舊扎根于地,而揚起的上半身則是高高飄起。
上下兩段身體之間,零散而飄揚的粘稠血液作為連接。
很快,這種脆弱的連接也不復存在。
鬼阿婆倒在地上,被攔腰斬斷的她已經無力再說其他話語,反倒是那只溜溜頭湊了上來,“咔哧咔哧”地開始啃噬她的身體。
張嘴,就不落空。
帶著一種死也要當飽死鬼的覺悟,溜溜頭開始進食。
而男尸則是走上前去,伸手拽走了溜溜頭那一長條的脊柱鏈,不給她補給自身的機會。
鬼阿婆徹底失去意識,然后身體就演化還原成穿著病服的病人,是個中年婦女。
不過這個病人依舊是被腰斬的狀態,呼吸逐漸減小,大概不用多久就會徹底死去。
顏銘暫時不清楚這個中年婦女究竟是裝成什么鬼,這種鬼物可以假扮成其他的人,而她鎖定顏銘后就假扮成顏銘身邊唯一的熟人——阿婆。
幸好,阿婆是貓臉老太,屬于一種完全實體的鬼物。
這才能夠被護士鬼的光速飛踢給當場擊殺,如果是能夠虛化的乞兒鬼,那這種實體攻擊就沒有任何意義了。
用來對付人或許可以,但用來對付鬼的話不太管用。
而且這一招的限制條件挺多,目標的背后必須有光源,這樣他的影子才會出現在身前,作為固定靶用來攻擊。
其次就是需要相隔一定距離,否則蓄力的動能不夠。
最后,兩者之間不能突然升起阻擋物,不然光影就會被阻擋物攔下,無法順利命中。
不過當成特定環境下的殺招……
非常不錯。
顏銘對自己的招數很滿意,這種能力的延伸就是他探索鬼物具體設定的意義。
鬼與鬼之間的戰斗可不是什么力量的抗衡,而是機制的對拼。
機制,懂嗎?
像貓臉老太這種依靠實體強勢對決又有哈氣神技的鬼物是無法理解的。
顏銘看了一眼地上病人的尸體,微微垂眸。
他對于這些病人的遭遇是有些同情的,但不會有什么愧疚感。
能在靈異復蘇后活到現在,他的心腸早就硬邦邦了,絕不會在該果斷的時候有一絲猶豫。
否則他就是生命不尊重。
不僅僅是不尊重自己的生命,也是不尊重過往辦公大樓里那些被鬼害死的人的生命。
那么多人的死亡才換來他一人的生存,雖然他們并非是因為他而死,但他們的死的確讓他得以存活。
顏銘長出一口氣,控制男尸拽住溜溜頭,同時讓男尸腳下的護士鬼們牢牢控制住溜溜頭的陰影,確保其沒有犯病的空間。
他向著醫院深處走去,循著自己在張醫生身上留下的鬼眼印記。
張醫生是觸犯過鬼眼禁忌的,所以顏銘可以在他身邊召喚出鬼眼。
不過現在不行,因為兩者的距離太遠,但他能夠感覺到大致的方位。
走著走著,顏銘便嗅到了一股異常濃郁的血腥味。
他本能地想要繞道走,因為如此濃郁的血腥味就代表著附近的鬼物難以饜足,殺死區區幾個人不能讓它停下游蕩狩獵的腳步。
這種鬼物往往代表著難纏。
非常難纏。
能不接觸就不接觸,顏銘還沒有作死的習慣。
不過剛走出去沒兩步,他就注意到血腥氣的來源。
是醫院外的一處血泊。
就在樓下的空地上,血泊正汩汩冒泡,鮮活得極有動力。
血泊周遭有蔓延的裂痕,痕跡里是細細的血溪沿著流動。
那些裂痕……
就像是血管一樣。
空地上的血泊以血管鏈接著這棟醫院大樓,整體正在輕微地搏動,就像是在抽取醫院的血脈一般。
它是活著的。
濃郁的邪祟不良氣息幾乎要讓顏銘窒息,他默默地吞咽一口唾沫,保持警惕地慢慢后退著。
面對這種極端古怪又無法抗衡的東西,他很難不心中恐懼。
而這個時候,顏銘腦海中有什么東西輕輕一撥動,他立刻意識到是鬼眼。
有鬼眼的目標就在周圍。
張醫生?!
顏銘循著氣息探頭出走廊,向樓上看去,剛好看見站在醫院天臺邊沿的張醫生。
此時的張醫生面如死灰,身形搖搖欲墜,仿佛下一秒就要掉下樓來。
“嗯?”顏銘瞪大眼睛,他沒想到這張醫生一言不合就要跳樓。
不就是一個重要病人的醫療事故嗎?
有必要以死謝罪?
你這人,真不講究。
不過顏銘很快就在心里收起了玩笑的意思,因為他看見張醫生竟然真的跳了下來。
沒有懸浮,沒有飛行,沒有滯空。
張醫生就像是破布袋一樣被丟出天臺,筆直地一頭扎進空地上的血泊里。
很奇怪,那血泊看起來淺淺一層,但又輕而易舉地吞沒了張醫生,如同地下還有十米深一般。
一瞬間,顏銘意識到糟了。
因為他感應不到張醫生身上的鬼眼印記了。
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