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明明介紹過自己的名字啊顏銘。”

門外的阿婆露出輕松的笑意，然后繼續說道：“快幫我開開門，今天晚上的醫院不太平，我剛剛看見了好多的鬼東西，不知道發生了什么。”

而顏銘沒有回應，只是不斷回憶與阿婆相處的全部過程，他確認自己沒有透漏過姓名。

唯一一次漏出名字還是在前臺的登記表上，但當時他什么都沒說，阿婆同樣不會知道他的名字出現在登記表上。

現在病房外的這東西卻能夠清楚地叫出名字。

不對勁。

而且以貓臉老太的性格，她不會老實站在門口等他開門，發現顏銘疑心這么重，估計直接就暴力開門進來了。

反正她有耄耋哈氣，能夠有效對抗鬼眼，也不是很怕顏銘應激。

因此顏銘完全沒動靜，現在這種情況當然是不做任何回應。

門外的鬼想讓他開門，至少證明短時間內鬼是進不來的，只能用這種欺騙的手段。

顏銘看向身后的窗戶，他選的樓層是二樓，不算太高，算是逃生的后路。

“顏銘……顏銘？”

阿婆又在病房外呼喚了幾聲，嘗試著向里面張望幾眼，但依舊沒有任何回應，最終只能悻悻然地轉身離開，消失在走廊上。

而顏銘注意到這一點，終于是松了口氣，他都不太敢讓自己的鬼眼在門外鬼阿婆的身邊睜開，生怕因此讓兩鬼產生聯系。

鬼阿婆幾乎完全復制了阿婆，就連“被鬼眼鎖定”這一條都如此相像，這種模仿程度基本可以斷定她的能力不簡單。

而她卻又要有人幫忙開門才能進入病房，限制條件這么苛刻，顏銘是絕對不想沾邊。

他等待片刻，確認門口的鬼已經走遠，然后打開自己手機看看時間。

已經是凌晨一點，不清楚醫院里的動蕩還要持續多久才能停息。

顏銘在先前等待夜晚十點的時候充過電，手機電量是幾乎滿的，這點不用擔心。

前面空余的時候他有研究過手機上的軟件，大部分軟件都不能正常使用，像什么短視頻軟件基本都打不過，顯示“你所在的位置不在服務區”。

少部分社交軟件倒是能用，比如貼吧、小紅書什么的，但內容都大量刪減，變成了一種類似于原始論壇的模樣。

十點前還能看見有人發帖子和回復，但一過十點似乎整個妄城的人都進入夢鄉，作息極其養生。

顏銘看著那些無人回復的帖子，莫名有種自己在無人城閑逛的感覺。

帖子的內容基本上還是老一套，沒什么人會聊和恐鬼癥、靈異相關的話題。

他擔心留痕，也就沒怎么搜。

就在顏銘心情放松一些的時候，屏幕上跳出了一條信息。

“顏銘在嗎？我是阿婆，西樓出事了。”

消息來自“附近的人”，是用軟件微信發來的。

顏銘快速將信息劃掉，手機熄滅屏幕，回頭看向病房門上的小窗。

鬼阿婆還沒有來，她是得到了阿婆的手機，還是能力影響到了他的手機？

“該死，這妄城里偏偏要時刻帶著手機。”顏銘低聲罵了一句。

以他的行事習慣，要是在外面被這種鬼阿婆糾纏，肯定是把手機直接甩出辦公樓，永不再用。

可現在不行，手機沒了就有失去記憶的風險，現在他好不容易玩出來的第三個檔就會歸零，并且大概率會因此死掉。

顏銘是無法想象，什么都不懂的自己該怎么在百鬼夜行的黑暗中活下去。

這個時候屏幕再次亮起，一條信息出現在主頁面。

“顏銘，我知道你在東樓，你毀了我的手術，趕走了我的病人，我要你不得好死！”

這是……

顏銘看著這條短信，很難將它和第一次見面時那個溫文爾雅的張醫生聯系在一起。

感覺依舊是剛剛那只鬼的小把戲。

這只鬼不但能夠偽裝成這些人，居然還能得到他們的信息？

從鬼阿婆能夠叫出他的名字來看，這些為了讓他“相信”的信息應該不是編的。

也就是說張醫生的手術可能真的毀了，那個花腦的病人被迫轉院。

整棟醫院都在為這個病人的手術做準備，看起來她的身份很尊貴，至少對于張醫生來說是很重要的病人。

算了，先不管這些。

顏銘隱隱有種自己惹了大人物的預感，但他不怎么在意，畢竟先前就有想過撤離妄城。

大不了跑路就行，外面的鬼那么多，說不定還有其他宜居的鬼域。

“砰砰砰砰。”

連著四下敲響病房門，鬼阿婆的聲音從走廊上傳來。

“開開門吧顏銘，求你了，我不該化身成阿婆的，外面鬼太多了，變成貓臉老太這種鬼東西實在是太吃虧了，都沒法藏起來，周圍全是鬼，我好怕嗚嗚嗚嗚……”

門外的鬼阿婆絮絮叨叨地說了一大堆，聽起來非常委屈。

而門內的顏銘聽著有些好笑，看起來鬼阿婆是換了個思路，知道自己的偽裝被識破，所以不打算裝了，開始賣慘。

這么聽起來，貓臉老太這種鬼還是挺均衡全面的。

身體素質極強，正面戰斗異常勇武，還能夠哈氣迫使鬼物顯形或退散。

缺點就像是鬼阿婆自己說的那樣，她幾乎沒有藏匿能力，不像是乞兒鬼一樣能夠虛化躲避。

“開門，開門！讓我進去躲一躲！求求你了顏銘，婆婆知道你是個心善的小伙子。”

門外的鬼阿婆越拍越用力，砰砰砰地震樓響。

顏銘暗道一聲晦氣，有些擔心鬼阿婆鬧出來的動靜太大吸引來其他怪東西。

于是他整理整理東西，一邊看著病房小窗一邊后退，打算從提前準備好的退路離開。

眼見房間里的顏銘不為所動，房門外的鬼阿婆頓時更加焦急。

“別，不要往那邊走，幫我開開門，不然你會很慘的，你會被她抓走，相信我！”

鬼阿婆聲嘶力竭地喊叫著。

而顏銘則是讓男尸頂在前面，自己準備翻窗先走一步。

就在這個時候，他突然聽見了極其輕微的一個聲音。

“咔噠。”

他幾乎是第一時間就認出了這個聲音。

是身后病房窗戶上的插銷！

曾經的竹節蟲女孩就開過窗戶上的鎖……

窗外有人？！

顏銘慌忙回頭，伸手去拉窗簾，想要看看窗外究竟是什么東西。

但緊跟著他就發現透光的窗簾外有一顆來回晃悠的頭顱，正在異常開心地搖擺。

“阿瑪四十乖乖，請把小羊放出來！”

“阿瑪四十乖乖，請把小羊放出來！”

這聲音是……

那只竹節蟲？

對，先前的竹節蟲就是在附近摔下樓的，現在鬼阿婆的動靜太大，把這家伙吸引過來了。

隨著女孩輕快的童謠歌聲傳進房間，病房里的窗戶和房門自動向外打開。

夜風瞬間灌進房間里，吹得窗簾烈烈作響，而顏銘也從兩塊窗簾的縫隙中看清了窗外的女孩。

現在的女孩仿佛就只剩下一顆頭，并且頭顱還是破破爛爛的，不知道被什么東西啃咬過。

高空之上仿佛有什么東西倒吊著她的腦袋，用細長靈活的頸椎骨作為繩子，讓她的頭來回晃蕩，猶如一顆悠悠球。

顏銘當機立斷，飛快地將男尸推開，用鬼眼操控尸體去攔住闖進病房的鬼阿婆，自己則是直接從窗口往下跳。

往鬼阿婆那邊走肯定是走不脫的，只能冒險從溜溜頭女孩這邊沖出去。

而顏銘的舉動似乎出乎溜溜頭女孩的意料，他的身體直直往下墜落，而頭顱則明顯愣了一下才調頭往下追。

鬼眼！

顏銘看準時機在身前釋放出鬼眼，一雙鬼手從墻上的裂縫中伸出來，穩穩抓住他的手，順勢將他拋進窗戶里。

他用身體撞碎玻璃，一個翻滾減輕沖勢，然后迅速起身就往房間外面跑。

幸好可以召喚鬼眼來減輕跳樓的動能，否則摔傷腳的話就全完了。

來不及多想，顏銘只能往空無一人的門診部大樓跑。

樓上有鬼阿婆，樓外有溜溜頭，西樓那邊還有發了瘋的張醫生，留給他的地方屬實不多了。

他快速在樓層間穿梭，腦海中是整個醫院的平面圖。

通過聽聲辨位，顏銘大概能知道那兩只鬼物沿著怎樣的路線追擊自己

現在唯一的好消息就是這兩只鬼并不算是同盟，因此沒有合作圍追堵截，讓顏銘還有一些喘息余地。

青色瓷磚和白色墻壁交接的線不斷向后延伸，顏銘腳步飛快，他無比慶幸在過去的六個月里，自己有好好練習跑步，這才能依靠不計體力的狂奔甩開身后的那兩只鬼。

不過這可能主要依賴于他時不時就召喚出鬼阿婆身邊的鬼眼，然后伸出鬼手去拖阿婆的后腿，否則以鬼阿婆的速度肯定不需要多久就能追上他。

在身后的聲音逐漸輕微后，他也放慢了腳步，強行緩和呼吸，讓自己的身體快速安靜下來。

跑是跑不掉的，這醫院就這么大，只能暫時找個地方躲著。

顏銘在拐角處左右探頭，確認那兩只鬼暫時沒有追到附近，于是便選了個廁所先藏著。

門診部大樓幾乎所有房間都是關門的，他有嘗試過，門打不開，破壞窗戶的話又太明顯。

暫時只能藏在廁所里，廁所后方也是有窗戶的，就算被堵住出口也能試著往窗戶逃生。

躲避期間，顏銘將手機的亮度調到最低，全部保持靜音狀態，保證自己不會因為手機問題被鬼發現。

而就在這時，手機上跳出了新的短信。

“顏銘，別再跑了，阿婆已經幫你把危險解決了，出來吧，說好的一起去找張醫生呢？”

一起發送過來的還有一張照片，畫面里是暗夜貓娘和小女孩的特殊組合。

鬼阿婆的身上濺染著噴射狀的血花，整張臉在血色映襯下更顯猙獰。

如果說正常的貓臉阿婆還能看出一些慈祥和藹，那么現在的她就是絕世兇貓，宛如地獄里走出來的惡鬼。

她的手腕上纏繞著女孩的頸椎鏈骨，足足數米長。

而那女孩明顯還沒有死，反倒是顯得更加生龍活虎，面上都是血，但卻揚起一抹詭異的微笑。

壞。

這兩個鬼好像組合到一起了。

顏銘心里意識到這一點，有種頭皮發麻的感覺。

鬼和鬼之間可能會相互吸引，組合到一起的結果就是變得更可怕。

它們的能力本就很特殊，結合起來就能發揮出更多意想不到的能力。

像是顏銘就曾經利用乞兒鬼和窺隙鬼的組合技釋放出百鬼夜行，現在倒是有種連自己也坑了的感覺。

“砰。”

“砰。”

樓上的聲音聽起來像是腳步，但似乎更加沉重一些。

是頭砸在地上的聲音，由于每砸一下都是鮮血淋漓，因此甩起來的時候甚至有種粘稠的音效。

鬼阿婆每走一步就會甩一下女孩的頭，以頭搶地，震徹大樓。

“阿瑪四十乖乖，請把小羊放出來~”

歡快的童謠再次響起，隨之還有房門自動打開的聲音。

鬼阿婆的戰斗力很猛，但打不開門，而溜溜頭的童謠又恰巧能夠自動開門，兩者還真的起了特殊的化學反應。

不對，不對。

為什么它們在往我這邊走？

鬼阿婆知道我在這里？！

憑什么？

顏銘聽著越加逼近的腳步聲，心中開始不斷思忖鬼阿婆為什么能夠找到自己。

剛開始也是，鬼阿婆直接就能找上門來……

它有自動索敵功能？

不應該吧。

還是我和她之間有什么特殊的聯系嗎？

鬼眼！

突然間顏銘開悟，想到了從認識阿婆開始就綁定上去的鬼眼。

于是他坐到一個視覺盲區，咬咬牙就在腦海中選擇了切換到“博士鬼”。

熟悉的癱瘓感傳來，他小心地屏住呼吸，期許自己能夠不被發現。

當顏銘轉變后，一聲輕輕的“咦”從樓上傳來，而后鬼阿婆的腳步聲便開始急促，反反復復地在附近轉悠著。

“怎么會？”

“人呢？”

“怎么找不到了？”

“顏銘，你躲到哪里去了？”

“不對，是乞兒鬼偷走了你嗎？”

鬼阿婆像是想到了什么，轉身就往住院部大樓的方向跑去。

“呼——”

腳步聲漸行漸遠，顏銘終于松了口氣。

又等了約莫五分鐘時間，他才終于掏出手機，想看看情況。

然而他驚訝地發現手機壁紙產生了變化。

原先的壁紙變成了一個Q版的護士小姐，但視角極其詭異，像是從下往上的自拍。

護士小姐陰森森地笑著，盯著屏幕外的他。

隨后屏幕上便亮起一則系統消息。

“她于01:05時嘗試解鎖您的手機。”

（看作家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