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老頭話鋒一轉(zhuǎn),像被按了切換開關(guān)似的,把羅盤的事拋到九霄云外:“先別說羅盤的事了,趕緊拜師才是當(dāng)前第一要務(wù)!過了這村沒這店,錯過我這師父,你這輩子都遇不上這么全能的高人!”
小蘇叉著腰,眉頭皺得像個擰成一團(tuán)的川字,語氣里滿是不服氣,連聲音都拔高了些:“前輩這收徒的架勢,倒像是鎮(zhèn)東頭張屠戶強(qiáng)賣豬肉——不管人要不要,先把刀架脖子上!我只聽過攔路搶劫的,強(qiáng)搶徒弟的,您還是頭一個!說出去,人家還以為您是拐小孩的騙子呢!”他說著,偷偷瞥了眼劉鐵嘴那身油垢發(fā)亮的道袍,見領(lǐng)口還沾著半片干菜葉,像是上次吃青菜時不小心蹭的,忍不住在心里嘀咕:“就這打扮,說是收徒,旁人還以為是從哪個垃圾堆里爬出來的老乞丐,想騙吃騙喝呢!”
劉鐵嘴被懟得愣了一下,眼睛瞪得溜圓,像沒想到這半大孩子這么能說。隨即他拍著大腿哈哈大笑,笑得腰都彎了,從道袍兜里掉出顆干硬的糖塊——是上次從富商那兒蹭的,糖紙都發(fā)黃發(fā)脆了,還沾著點(diǎn)灰。他趕緊撿起來,吹了吹上面的灰,塞回兜里,清了清嗓子,擺出一副高人風(fēng)范:“非是老朽要強(qiáng)來,實(shí)在是你這娃娃骨骼清奇,是塊百年難遇的好料!兵刃拳腳、內(nèi)功心法、醫(yī)卜星象……就算你想學(xué)怎么編竹筐、腌咸菜,老朽都能教你,保證比你那魏離師父教得好!”
“真的?”小蘇眼睛一亮,故意裝出心動的樣子,往前湊了兩步,語氣里滿是期待,“我想當(dāng)天下第一高手,打遍江湖無敵手,連朱棣和姚廣孝都打不過我!您能教我嗎?要是能,我就考慮拜師!”
劉鐵嘴的笑聲戛然而止,手僵在半空中,摸了摸胡子——還摸到根草屑,趕緊偷偷扔掉,藏在袖口里。他干咳兩聲,眼神有些閃躲:“這……武道一途如學(xué)海,哪有什么真正的天下第一?山外有山,人外有人,當(dāng)年你師父魏離還說‘謙受益,滿招損’,你這娃娃倒好,口氣比腳氣還大,小心風(fēng)大閃了舌頭!”
“那姚廣孝呢?”小蘇追問,不依不饒,“我聽說他能掐會算,武功還高,殺了好多建文舊臣,是不是天下第一?您打得過他嗎?”
“武當(dāng)張真人比他厲害多了!”劉鐵嘴梗著脖子說,可聲音卻弱了些,像沒底氣,“只是張真人年紀(jì)大了,懶得跟人動手,一心修道——再說了,說不定哪個山野老怪比他們還強(qiáng),比如……比如我那失蹤多年的師兄!他當(dāng)年可是能一劍劈斷黃河的主兒!”他越說越?jīng)]底氣,最后干脆端起茶杯猛灌,差點(diǎn)把杯底的茶葉喝進(jìn)嘴里,嗆得直咳嗽。
小蘇故意嘆了口氣,站起身拱手,語氣里滿是失望:“既然前輩都打不過姚廣孝,我學(xué)了您的本事,也報不了師叔的仇,還當(dāng)不了天下第一,那我還是告辭吧!去找個能教我打遍天下無敵手的師父!”說著就要往外走,腳步故意放得很慢,等著劉鐵嘴攔他。
“且慢!別走啊!”劉鐵嘴急了,趕緊伸手?jǐn)r住他,眼睛里閃過一絲凄涼,語氣也軟了下來,“老朽算過,下月初九就是我的大限,活不了幾天了……我?guī)湍闼阋回裕纯匆V孝現(xiàn)在在哪,也算跟你結(jié)個緣,以后你想起我,也知道我沒騙你!”他從懷里掏出一把蓍草,其中一根還斷了半截,黃綠色的,像是放了好幾年。他趁小蘇不注意,偷偷把斷草藏在袖里,又摸出根完整的補(bǔ)上,才故作莊重地分草演算,手指抖得像篩糠。
蓍草在他手里翻飛,可算著算著,他的眉頭就皺了起來——卦象亂得像團(tuán)被貓抓過的麻,怎么理都理不清。小蘇在旁邊看得清楚,見他偷偷把一根蓍草數(shù)了三遍,還數(shù)錯了數(shù),忍不住憋笑,肩膀都在抖:“前輩,您這蓍草是不是記錯數(shù)了?剛才那根您都數(shù)第三遍了,再數(shù)下去,蓍草都要被您數(shù)出包漿了!”
劉鐵嘴老臉一紅,像被煮熟的蝦子,咳嗽道:“胡說!老朽算卦三十年,從不出錯!剛才是……是蓍草沾了水汽,數(shù)錯了而已!”又算片刻,才長嘆了口氣,裝出高深莫測的樣子:“姚廣孝在江浙一帶,離這三千多里,就算騎馬,二十天也趕不到,你想報仇,還得再等等!”
小蘇心里一動,想起自己的父母,又問:“那您能算我父母在哪嗎?我從未來穿越過來,不知道他們現(xiàn)在怎么樣了,能不能再見到他們。”
劉鐵嘴這次倒是認(rèn)真,閉上眼睛,手指快速掐算,嘴里還念念有詞,可越算越慌,最后抓著頭發(fā)直跺腳,把頭上的木簪都弄掉了,頭發(fā)散下來像個瘋癲道士,活像被人踩了尾巴的貓:“怪哉!真是怪哉!卦象說你父母在北面百里處,卻又‘尋而不見’,像是隔著層霧,老朽……老朽也算不明白!這還是我第一次算不準(zhǔn)!”他突然眼睛一亮,像是想到了辦法,抓住小蘇的手:“你把身世詳細(xì)告訴我,一點(diǎn)都別漏,說不定能看出端倪!”
小蘇見他無惡意,只是個有點(diǎn)固執(zhí)的老頑童,便把自己穿越的事說了,從得 DMD、找謝道士治病,到突然來到明朝,只隱去魏離教武和刺燕的細(xì)節(jié),怕給他惹麻煩。劉鐵嘴聽完,摸著下巴喃喃自語:“白虎附體,還從未來穿越……老朽這點(diǎn)本事,竟勘不透你的命!真是奇了!”他突然抓住小蘇的手,力氣大得像鐵鉗:“讓我摸骨!相骨術(shù)不會錯,一摸便知你的命數(shù)!”
小蘇嚇得一縮手,可還是被他按住頭頂。劉鐵嘴的手粗糙得像砂紙,在他頭頂、肩背摸來摸去,摸得他渾身發(fā)癢,忍不住想笑。摸到小蘇胳膊時,突然眼睛一亮,像發(fā)現(xiàn)了寶貝:“麒骨頂頭,鵬骨覆肩,鷹骨握掌——你這是天生的武將骨!可惜啊,你不會駕馭白虎之魂,力氣再大也只是個‘半吊子’,跟沒睡醒的老虎似的,發(fā)揮不出真正的威力!”
他突然精神一振,雙手快如閃電,指尖直點(diǎn)小蘇周身大穴,速度快得讓人看不清。小蘇大驚失色,想躲卻來不及,只覺渾身一軟,像被抽了骨頭似的癱倒在地,最后一眼看見劉鐵嘴嘴角的笑,心里罵道:“這老道士果然沒安好心!說什么摸骨,原來是想點(diǎn)我穴位,把我抓起來賣了!”
不知過了多久,小蘇猛地醒來,只覺渾身發(fā)燙,像被扔進(jìn)了火爐里。他低頭一看——自己竟身無寸縷,泡在一口大陶缸里,缸里的藥水冒著熱氣,顏色黑乎乎的,像熬糊的中藥,底下的柴火還在“噼啪”燃燒,濺起的火星子差點(diǎn)燙到他的腳。他嚇得趕緊用手捂住關(guān)鍵部位,臉紅到脖子根,心里哀嚎:“完了完了!這老東西是個變態(tài)!把我扒光泡在缸里,是想把我煮了吃嗎?還是想練什么邪術(shù)?”
“急什么?再泡半個時辰!藥水還沒起作用呢!”劉鐵嘴的聲音從旁邊傳來,有氣無力的。小蘇抬頭一看,只見他靠在躺椅上,頭發(fā)全白了,像撒了把面粉,臉上的皺紋深得能夾死蚊子,走路都晃悠,剛才還精神矍鑠的樣子蕩然無存,像瞬間老了十歲。
“前輩,您……您這是做什么?把我扒光泡在缸里,是想害我嗎?”小蘇的聲音都在抖,連牙齒都在打顫,一半是怕,一半是羞。
劉鐵嘴慢慢走到缸邊,腳步虛浮,差點(diǎn)被地上的柴禾絆倒。小蘇想扶又不好意思——畢竟自己沒穿衣服,只能眼睜睜看著他晃悠。“老朽把五十年功力都傳給你了,還幫你打通了任督二脈,讓你以后練武功事半功倍。”他喘著氣說,每說一句話都要歇一下,“這藥水是我攢了三十年的草藥熬的,有天山雪蓮、長白山人參,還有好多珍稀藥材,能激發(fā)出你體內(nèi)的白虎之力,還能消掉你身上的兇煞氣——不然你以后容易控制不住脾氣,跟人打架跟瘋狗似的,見誰咬誰!”
小蘇一愣,試著運(yùn)了口氣——一股暖流從丹田升起,順著脊柱往上竄,像有只小老虎在體內(nèi)跑,經(jīng)過玉枕穴時,還輕輕“嗡”了一聲,渾身都暖洋洋的,比泡在熱水里還舒服。他又驚又喜,剛想站起來試試功力,劉鐵嘴趕緊按住他:“別亂動!藥水還沒吸收完,我這缸還是借隔壁王嬸的,她寶貝得很,你要是把缸摔了,我可賠不起!到時候她得拿著搟面杖追我三條街!”
等柴火滅了,藥水涼了些,小蘇實(shí)在忍不住想試試新得的功力。他心念一動,真氣從丹田運(yùn)到手掌,輕輕一吐——只聽“啵”的一聲輕響,陶缸突然裂開無數(shù)細(xì)縫,像蜘蛛網(wǎng)似的,“嘩啦”一聲碎成滿地瓷片,藥水濺了劉鐵嘴一身,把他那身臟道袍泡得更油了,還往下滴黑水。
“你這小兔崽子!毛手毛腳的!”劉鐵嘴跳著腳罵,像被踩了尾巴的猴子,“王嬸要是問起,你自己去賠!就說你不小心把缸弄碎了,跟我沒關(guān)系!我可不想被她罵!”小蘇趕緊穿上衣服——衣服是劉鐵嘴找的粗布衫,又大又肥,袖子得卷三圈才能露出手,褲腳也得卷兩圈,不然會拖到地上。
他走到劉鐵嘴身邊,見老道士正對著羅盤發(fā)愁,手指在羅盤上亂按,按錯了地方還發(fā)出“咔噠”的怪響,嚇得他一哆嗦。“這羅盤里有寶貝,我年輕時見過類似的機(jī)關(guān),只是現(xiàn)在沒力氣,打不開。”劉鐵嘴擦了擦額頭的汗,油乎乎的袖子把羅盤擦得更臟了,銅殼上全是黑印子。他話沒說完,突然眼睛一亮,像是想起了什么,手指在羅盤底部輕輕一按,又往上一推——羅盤“咔噠咔噠”響了幾聲,竟層層凸起,變成一座小塔的模樣,中間露出顆明黃色的寶珠,泛著柔和的光,把劉鐵嘴臉上的鍋底灰都照亮了,連皺紋里的泥都看得清清楚楚。
“黃龍珠!我的老天爺,真的是黃龍珠!”劉鐵嘴驚呼,聲音都變調(diào)了,小心翼翼地把寶珠取下來,雙手捧著,像捧著稀世珍寶,“應(yīng)龍助黃帝打敗蚩尤后飛升,留下的精魄化成的!能延年益壽,還能……還能幫你回去!回到你的未來!”
小蘇接過寶珠,只覺觸手冰涼,溫潤如玉,寶珠的光映在他臉上,暖融融的,像曬太陽。他剛想細(xì)看寶珠上的紋路,卻手滑了一下,寶珠差點(diǎn)掉地上。劉鐵嘴嚇得趕緊伸手去接,結(jié)果兩人撞在一起,劉鐵嘴被撞得坐在地上,寶珠滾到了地上。小蘇趕緊撿起來,見寶珠沒摔壞,才松了口氣,拍了拍上面的灰。
“你這娃娃,毛手毛腳的!跟你說過這珠子比你命還值錢,丟了看你怎么回去!”劉鐵嘴捂著被撞的腰,齜牙咧嘴地罵,“我這老骨頭都要被你撞散了!”小蘇不好意思地?fù)蠐项^,把寶珠貼身藏好,放在離心臟最近的地方,突然想起什么,眼睛里滿是期待:“前輩,您說我能回去,那……那我什么時候能見到我爸媽?我想他們了,想跟他們一起吃媽媽做的紅燒肉。”
劉鐵嘴嘆了口氣,坐在地上,眼神里滿是疲憊:“老朽也不知道,得看你能不能駕馭白虎之力和黃龍珠,這兩者相輔相成,缺一不可。”他頓了頓,又笑了起來,“不過,你要是想報仇,現(xiàn)在的功力,對付姚廣孝的徒弟鄭和應(yīng)該沒問題了,他那‘江海潮生掌’,你現(xiàn)在能輕松破解!”他看著小蘇,眼神里滿是欣慰,像看自己的徒弟,“老朽這輩子沒教過徒弟,你就算半個吧——以后別給我丟臉,要是被人打了,可別說是我教的!”
小蘇鼻子一酸,眼淚在眼眶里打轉(zhuǎn),他跪下來給劉鐵嘴磕了個頭,磕得地上的柴禾都“咯吱”響:“劉前輩,謝謝您!您放心,我以后一定好好練功,不給您丟臉,也會幫您賠王嬸的缸!”劉鐵嘴趕緊把他扶起來,笑得眼睛都瞇成了縫:“別磕了,再磕老朽的老骨頭都要散了——對了,王嬸的缸,你記得賠啊!她那缸是景德鎮(zhèn)產(chǎn)的,可貴了!”小蘇用力點(diǎn)頭,心里暖暖的,覺得這個邋遢的老道士,其實(shí)是個好人,像魏離一樣,真心對他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