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依附季博曉的弟子立刻大聲附和。
“就是!季少宗主,趕緊把這瘋子打發了,別讓他攪了您和野……南風仙子的洞房花燭!”
惡毒的聲浪洶涌澎湃,幾乎要將他立足的角落徹底吞噬。
主位上,季博曉臉上的笑容徹底消失了,只剩下被冒犯的陰鷙。
他嘴角扯出一個殘忍的弧度,眼中閃著惡毒的光。
“顧西州!”
他聲音不高,卻壓下了部分哄笑,帶著**裸的輕蔑。
“你是不是丹田廢了,腦子也跟著進水了?南風現在是我的小妾!你算個什么東西,也配見她?看在過去那點可憐情分上,本少宗主今日心情不錯,賞你一杯酒。”
他下巴朝那劣酒一揚。
“喝完了,立刻給我——滾!”
他手臂猛地用力,將身旁的新娘更深地箍進懷里,身體前傾,像看籠中困獸,等著欣賞對方崩潰。
那紅蓋頭下的身影似乎被箍得微微顫抖了一下。
就在這喧囂的頂點,一個慵懶的、帶著幾分看戲興味的女人聲音,悠悠響起,不高,卻奇異地穿透了所有嘈雜:
“哦?見南風?”
一身華貴紫袍的大長老紫霞斜倚在軟榻上,離主位不遠。
她纖纖玉指漫不經心地轉動著剔透的琉璃杯。
眼波流轉,掠過顧西州那張過分平靜的臉,又輕飄飄掃過主位上那僵硬如木偶的紅影,最終落在季博曉陰沉的臉上,紅唇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倒也有趣。”
紫霞長老的聲音帶著一絲慵懶的笑意,仿佛在點評戲臺上的角兒。
“大喜的日子,舊人想見一面……也算,人之常情嘛。”
她故意拖長了調子,目光在季博曉和顧西州之間流轉,充滿了挑撥的意味。
“曉兒,你如今貴為宗主之子,又是新郎官,氣量總該大些。讓他見一面又如何?難道……你還怕一個丹田盡碎的廢物,在你面前,把你的新娘子搶走不成?”
她輕輕吐出最后兩個字,帶著若有若無的譏諷和煽風點火:
“莫不是……不敢?”
季博曉臉上的得意瞬間凍住,隨即化為被戳破的惱怒。
他狠狠剜了柳如煙一眼,這女人!正要發作,卻被紫霞輕飄飄堵回。
“怎么?曉兒是怕新娘子見了舊情郎,心就飛了不成?這般小家子氣,傳出去可不好聽,野丫頭。”
她的目光帶著無形的壓力,落在那紅綢覆蓋的身影上。
“你說呢?”
整個大殿瞬間落針可聞。
所有的目光,帶著灼人的溫度,死死釘在主位。
季博曉臉色鐵青,眾目睽睽,柳如煙的話將他架在了火上。
若強硬拒絕,倒顯得他心虛怯懦。他喉結滾動,從齒縫里擠出冷笑:
“哼!有何不敢!一個廢物,還能翻天不成?南風!”
他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
“既然柳長老想看戲,你就讓這不知死活的廢物,徹底死了這條心!不然我父親的手段你是知道的。”
蓋頭下,那身影猛地一顫,如同被無形的鞭子抽打。
一只戴著沉重金釧、蔻丹鮮紅的手,顫抖著,極其緩慢地抬起,抓住了蓋頭的一角。
指尖因用力而深深泛白,透出一種瀕死的青灰。
“不……不要看……不要人西洲看到我現在的樣子,若是被抓到季博措會弄死他的,為什么,為什么要回來!柳阿姨如今已經被軟禁了,而我……”
南風的心在尖叫,身體卻像被無形的線操控著。
就這樣……
紅綢,一點點被掀起。
先是光潔卻毫無血色的下巴,然后是緊抿的、微微抽搐的唇瓣……
紅綢滑落。
“嘶——”
殿內響起一片壓抑的抽氣聲。
鳳冠之下,是一張沉魚落雁之姿,閉月羞花之貌,年輕卻死氣沉沉的臉。
精致的妝容像一副拙劣的面具,蓋不住眼底濃重的青黑和深不見底的空洞。
那雙曾經顧盼生輝、如今盛滿絕望死水的眼眸,在觸及角落那個布衣身影的剎那,猛地一縮!
死水驟然沸騰!
難以置信!
驚愕!
隨即,一絲微弱到極致、卻如同溺水者抓住浮木般拼命掙扎的火焰,在她眼底轟然騰起!
她死死盯著顧西州,嘴唇劇烈哆嗦著,喉嚨卻像被滾燙的炭塊堵死,發不出半點聲音。
只有大顆大顆的淚珠,決堤般無聲滾落,“噗嗒”、“噗嗒”砸在胸前華貴的錦緞上,暈開深色的、絕望的濕痕。
“嘖嘖,瞧瞧,哭得多傷心啊!”
季博曉刺耳的聲音再次撕裂空氣,充滿了惡毒的快意。
他猛地站起身,粗暴地將南風拽到自己身后,力道之大讓她一個趔趄,鳳冠珠翠亂晃。
他居高臨下,睥睨著角落里的顧西州,臉上是**裸的鄙夷和戲謔:
“顧西州!看清楚了嗎?!這就是你心心念念的人!她現在是我季博曉的小妾!穿的是我騰龍宗的嫁衣!戴的是我季家的鳳冠!你呢?”
他聲音陡然拔高,唾沫星子幾乎噴濺出來。
“你算個什么東西?!憑你這身破布爛衫?!憑你背上那根要飯的爛笛子?!還是憑你那三腳貓、和那個廢掉的重瞳!給我提鞋都不配的凡俗武功?!南風跟著你能有什么?喝西北風?!睡破廟?!還是跟你一樣沿街像條狗似的搖尾乞憐?!我告訴你,今晚!就在這洞房花燭夜!我就要當著你這條死狗的面,好好享用我的新娘子!讓你聽聽她是怎么在我身下承歡**的!而你!只能像條蛆蟲一樣在外面聽著!看著!然后給本少爺滾!滾得遠遠的!!”
他獰笑著,手指幾乎戳到顧西州鼻尖,臉上的肌肉因極度的興奮和扭曲而跳動:
“本少爺今天就讓你徹底變成一條死狗!讓你這癩蛤蟆明白,什么叫云泥之別!什么叫癡心妄想!!廢物!乞丐!垃圾!你活在這世上都是浪費靈氣!!”
惡毒污穢的話語如同淬了毒的冰錐,扎在空氣里,也扎在殿內每個人的心上。
看客們表情各異,有幸災樂禍,有冷漠旁觀,有微微搖頭。
紫霞依舊把玩著琉璃盞,唇角那抹笑意更深,如看客在欣賞一出絕妙的折子戲。
顧西州緩緩地、緩緩地站了起來。
動作牽動了丹田舊傷,一陣尖銳的幻痛撕裂般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