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裳逃離北境的路,從一開始就鋪滿了看不見的荊棘。
手腕的斷骨和粉碎的尊嚴之上,是一道張猛親手打下的無形烙印。
烙印的名字,叫恐懼。
這份恐懼會像瘟疫般通過云裳傳給南方的李寒月。
這種絕對的蔑視意味著談判桌被徹底掀翻。
北境的獠牙已然亮出,下次見面,雙方只能在戰(zhàn)場上分個你死我活。
這顆來自南方的棋子被隨手處理掉,張猛的心思早就飄向了遙遠的東方。
探索者艦隊出航已有三個月,按照約定,每半個月就該用電報機發(fā)回一次定位。
但最近的信號卻遲遲沒有抵達。
整整二十天過去了,將軍府最高處那臺電報機,沉默得像塊冰冷的墓碑。
負責看守的士兵每天都神經(jīng)緊繃,好像守著一口隨時會爆的火藥桶。
各種壞消息的猜測,已在北境高層中悄悄蔓延。
有人說艦隊碰上了傳說中的歸墟,被卷進了海底無底洞。
還有人說他們?nèi)桥撕I瘢绫惶咸炀蘩伺某闪怂槠?/p>
就連最樂觀的將領(lǐng)也覺得,他們大概率是在茫茫大海上迷失了航向。
畢竟那是一片從未有活人踏足過的未知海域,出什么事都不奇怪。
一股壓抑的氣氛,不知不覺籠罩了整個北境。
無數(shù)人開始私下里質(zhì)疑張猛那個瘋狂的決定。
覺得他不該把如此巨大的資源,砸進一個虛無縹緲的海外幻夢。
這次遠征要是失敗,損失的不光是三艘耗盡心血的鐵甲艦。
整個北境才剛豎起的一點外拓底氣與愿望,如今在空氣中燃成微妙躁動。
張猛卻安靜得像浸泡在深水,任這暗潮拍打?qū)④姼鈮Γ瑳]有一絲波動。
他依然每日里翻查公文,看著工坊慢慢壘大。
仿佛那只失蹤好久的艦隊根本沒留下過痕跡。
其實,這里除了夜鴉的老鬼,還沒有誰知道:
張猛每天有很長時間,會獨自縮在緊鎖的報務(wù)室,不打擾任何人。
這樣的時候,他不會發(fā)號施令,也沒有別的舉動。
只余那個單薄的身影,長久地面對著陌生的冷鐵機器坐著,眼里沒光像座孤立的人偶。
時間就這樣滴答著晃過去,直到艦隊消息斷絕的第二十五天。
終于,那臺一聲不響多日的機器,突兀間刺破死寂,猛地嘯了起來。
“嘀嘀嘀、嗒嗒嗒。”
急促高昂如刀割一樣,在深夜的空氣里滑破沉默,比任何動靜都來得突然。
士兵們撲騰著撞出門去,那一嗓喊音嘶力竭,像是整座將軍府的屋頂都被揭飛了:
“艦隊,那邊發(fā)消息回來了!”
整座郡城,好像瞬間從死寂中蘇醒過來。
張猛沖進電報室,親手接收這封遲到太久的回信。
他把那些長短音組成的密碼,一個一個翻譯成文字的時候。
臉上那層萬年不變的冰霜,終于有了融化的跡象。
一種壓不住的狂喜,從他眼底深處猛地噴薄出來。
后續(xù)的電報,如同雪片一般接連不斷地飛來,詳細描繪了艦隊失聯(lián)期間的傳奇。
他們確實碰上了史無前例的海上風暴,滔天巨浪幾乎要把鋼鐵船身撕成兩半。
可蒸汽輪機提供的強大動力和水密隔艙的保護,硬是讓他們從風暴里扛了過來。
風暴過后航線偏離,卻也讓他們因禍得福。
找到了一條通往更東方海域的穩(wěn)定洋流。
順著洋流航行了十天十夜,他們最終在一片濃霧籠罩的海域,發(fā)現(xiàn)了一座巨大的火山島。
島嶼的面積,估算下來差不多有小半個郡城那么大。
最讓艦隊司令宋祁欣喜若狂的,是他們在火山口附近。
發(fā)現(xiàn)了一種前所未見的礦石。
那種礦石表面呈現(xiàn)出奇異的星辰紋路,就那么裸露在地表,儲量大得驚人。
隨船工匠初步鑒定,這種礦石在高溫下會釋放出難以想象的能量。
只要往煤炭里摻上一點,就能讓蒸汽機的功率瞬間提升三倍有余。
星紋石,這正是只存在于系統(tǒng)科技樹高級節(jié)點中的戰(zhàn)略級資源。
光是這個發(fā)現(xiàn),就足以讓這次遠航的價值翻上百倍不止。
然而,真正的驚喜還遠遠沒有結(jié)束。
艦隊隨著叢林的縫隙向島嶼腹地滲透,繞過火山后視野豁然開朗。
出現(xiàn)在他們眼前的,是一座令人無法置信的古老城邦。
那座城市靜靜臥在山谷里。
宏偉的建筑全由打磨得近乎鏡面的巨石砌成,隨處都泛著黃金的眩光。
中心處,一座金色高塔攀附著云霧,將王權(quán)和神明的象征挑至極高處。
廣闊街道的每一塊磚都閃著金屬的溫度。
踩在上面幾乎讓人懷疑自己走在虛構(gòu)之中。
市井中所見,與陽光同膚色的當?shù)赝林舜朔Q呼自身為"太陽之民"。
他們對天體的觀測和擇日術(shù)非常熟練,博得外地人驚訝。
就連房子的布局,也展現(xiàn)了超出預(yù)期的準確。
可如果和他們精巧的工藝、豐富的知識比起來,
島民隨身攜帶的還是青銅兵器,一點也沒有鐵制的樣子。
宋祁向遠方發(fā)的電報半天沒回應(yīng),只有點迷糊和走神的味道。
有意思的是,島上對黃金沒多少興趣。
他們只當金子是神送的石頭用。
一部分鑲嵌在房屋墻上,還有些用在裝飾品上。
傳言說島上的黃金多得堆滿倉庫,數(shù)都數(shù)不過來,但沒人當回事。
接著,宋祁照張猛不準動手的交代來行動。
“宋祁命人把武器封在船艙底。”
“然后自己帶出了幾件瓷器、幾匹生絲和點隨船的烈酒,想拿這些和島民換些東西。”
船上隨手拎出來的這些貨物似乎觸動了不可思議的神經(jīng)。
輕輕松松便換得了數(shù)不清的黃金器皿,還有首批星紋石直接用筐子抬上甲板。
太陽之民的王,見他帶去的烈酒燙喉又帶點微甜。
那神情像遇到魔法,又對閃亮潔白的陶瓷愛不釋手。
夜里兩杯下去便拉著宋祁又是擊掌又是對天起誓。
很快就答應(yīng)劃地開設(shè)長期的貿(mào)易棧。
技術(shù)階層錯位帶來的落差。
竟以如此柔和的方式完成了一輪碾壓,兵器還插在腰中過了一夜。
當張猛派人把這些驚世的消息一字不漏貼到將軍府的告示欄下方時。
廣場仿佛燃起比金子還熱的熊熊火焰。
趕工時滿是煤灰的手、擰銀焰的工匠、各色戰(zhàn)備勞工都站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