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蘭街，聯排別墅23號。

卡洛斯從無軌公共馬車上邁下臺階，這一路幾乎在打盹中到站。

此時剛過晚上十點，尚未到宵禁時間，街面依舊人來人往，偶有私人馬車沿石板路飛馳而過。

他從腰帶上解下銅制鑰匙，打開自家門鎖。

這是上個月才租下的房子，很多家具還沒購置，起居室和餐廳都空空蕩蕩，像被毛賊洗過一遍似的，連像樣的生活物品都沒添齊。

精油的效力正在褪去，靈性抽痛一點點卷土而來，像是有一臺石磨在顱骨內慢慢研磨。

卡洛斯顧不得別的事情，反手關上大門，快步登上二樓，進了自己的臥室。

他脫下風衣和襯衫掛上衣帽架，整個人便迫不及待地倒向床鋪。

枕頭剛一沾臉，便沉沉睡去。

這一夜他睡得很深，連夢也沒有。

一直到第二天上午十一點，燦爛的陽光沖破濃郁辛辣的霧氣，給整條塞納河面鋪上一層波光粼粼的燦爛金色。

卡洛斯這才慢慢睜眼，經過一夜的休息，靈性過載的抽痛感已經徹底消失。

他連忙從床上跳下來，沖向盥洗室，解決小腹脹痛的問題。

嘩啦的冷水從水龍頭冒出，冷水嘩然入掌，卡洛斯捧起水打濕面部，他霍然發覺自己的樣貌在鏡子里有了細微而明確的變化。

不是五官，是質感。

他的眼眸更加深層，皮膚更加細致，就連長期熬夜發白的嘴唇，也增添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紅潤。

“這是晉升巫師學徒帶來的變化？”

卡洛斯腦海中霍然有了一個大膽的想法，他連忙拿毛巾擦干臉上水漬，然后退出盥洗室，來到范圍較為空曠的臥室。

深吸一口氣，向前邁出一步，壓肩、展臂，猛的就是一記直拳。

啪！

他聽到了拳頭破開氣流的清脆響聲，只覺前沖的力量完全超乎了自己的預計。

這個瞬間，他就像坐在急剎的列車上，整個人因為拳頭慣性的力量失去平衡，往前傾倒。

糟糕！

要摔倒了......

念頭電閃間，卡洛斯身體先于思維完成了矯正，脊椎微弓，肩胯對擰，肌腱與韌帶成串兒收緊，腳踝、膝與腰像連在一根細線上的三顆珠子同時發力。

下一瞬，以一個略顯滑稽卻極穩的姿勢把重心“拉”了回來，穩穩站定。

嗯......

有所明悟的卡洛斯又連做了幾組動作。

扭腰、展肩、跨步、回肘，每一處發力都像被看不見的絲線串聯起來，身體的協調性被大幅拉升，除非刻意失手，否則幾乎不會再有明顯失衡。

“果然，不僅是靈性提高，就連力量和對身體的掌控，也在無聲無息中被調校到了一個更高的層級......不愧是巫師學徒！”

一個個想法閃現，他又拿起桌子上的數學書，試了試解題能力和運算思維模式，也均有不同層次的提升。

以前看不懂的幾何題如今張口就解，甚至能順著答案逆推出命題人的思路與陷阱。

就在這時，卡洛斯忽然有了一種無聲的直覺浮起，一縷近乎預感的直覺，那就是樓下會有報童賣報！

他快速放下數學書，拿起一旁的銀白色枝蔓懷表，啪嗒一聲打開，盯著秒針轉動。

五秒之后，果然聽見了小報童的吶喊聲！

“號外號外，《艾倫菲爾德早報》開膛手杰克最新事件，經治安局和永夜教廷確認，惡魔杰克已被逮捕伏法。”

童音由遠及近，大概十余秒后，聲音漸漸消失在了街道盡頭。

這......他先是發怔，旋即感受到強烈的欣喜。

竟然可以依靠直覺提前一步捕捉了即將發生的事？！

雖然直覺的預感稍縱即逝，未必次次握住......

但這也足夠強了，在對敵中，只要把握住一次就有很大可能反敗為勝。

有了預知的直覺，再疊加更強的力量，出眾的敏捷和速度，這就是巫師學徒和麻瓜的區別。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已經超越了人類層次了吧？

卡洛斯有所恍然地想著。

嗯，對了，我還沒有算上魔法！

巫師與麻瓜之間無法逾越的鴻溝，就是魔法。

傳聞中有巫師用火焰魔法掀翻了一棟別墅，在海面上用風浪魔法驅散幽靈迷霧......

各種想法紛呈之間，卡洛斯忍不住地頻頻點頭。

不過他還是按捺住施展魔法的念頭，畢竟這房子才租下不久，他可不想一不小心把自家屋頂掀了，另外損壞賠償也是一筆不小的金額。

“當然，正經的魔法可以不用，類法術倒是可以試試。”

類法術，顧名思義類似魔法。

介于法與技之間，以靈性作為牽引，不完全依賴蠻力，就能取得遠超體術的效果，是巫師學徒最常用的一類技能。

他活動了下頸肩，走到掛在衣架上的風衣旁，從口袋里掏出一枚雙管獵槍的子彈。

他眼眸變深，手腕一抖，將子彈射了出去。

啪！

那枚黃銅槍彈仿佛被無形的撞針擊發，帶著短促而尖厲的嘯聲直射向窗面。

然而就在彈頭即將碰上玻璃的瞬間，彈體莫名變得虛幻起來，像被抽走了重量和形體，悄無聲息地穿窗而出。

下一刻子彈重新凝實，“咚”的一聲，射進遠處一株高大的維伍德梧桐樹的樹干。

大街上的行人紛紛停步，望著被子彈洞穿的榕樹發愣，緊接著不知道是誰在人群中喊了一句“槍擊，有人在槍擊。”

隨即街道上的行人又以為發生了昨晚上在水仙花街的槍擊案，尖叫聲瞬間此起彼伏地響了起來。

男人顧不得紳士禮儀，丟下妻子抱頭鼠竄，女人則是抱著孩子蹲在地上瑟瑟發抖。

“抱歉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卡洛斯隔著窗戶，心生愧意的看著街道上混亂一幕，以后得注意了，就算是類法術，也不該在平民面前隨意施展。

短暫的試驗到此為止，畢竟今天還有正事要做。

隨便對付了一份午餐，卡洛斯回到衣帽間迅速更衣，系好袖扣，披上風衣，又取出一頂半高絲綢禮帽端端正正戴好。

對著落地鏡細細打量，確認無一處紕漏后，這才邁步出門。

門外，陽光明亮而干凈。

他走到距離最近的公共車站，隨手攔下一輛私人馬車：“你好，去圣索菲亞大教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