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馬書院出發去打圍這天,平西巷格外熱鬧。
巷子前后都被馬車堵住了。
平時都不送孩子上學的家長們,今日都拎著大包小包來了。
孩子要在山上連續待三天兩夜,做爹娘的難免不放心。
更何況這次打圍,應天書院的學子也會去。
應天書院財大氣粗,學子均為官家子。
這對白馬書院的一些人來說,是個機會。
“兒子,別忘了爹交代你的,一定要多和朱太傅的兒子走得近些,最好你們能住同一間齋舍。”
“有點眼力見兒,給人掌掌燈、燒燒水啥的,知道嗎?”
被親爹苦口婆心交代的學子,看著十五六的年紀。
在白馬書院讀上舍。
下次科舉,就要一較高下了。
白馬書院的學子少有機會和應天書院的人一塊活動。
有其他心思的人,都很想抓住這個機會。
程書宜在院子里給兩個崽崽把包袱系到身上,身前一個、身后一個。
“重不重?”
兩個包袱里都是衣服鞋子,還有洗漱用的杯子牙刷毛巾等。
倒是不太重。
但包袱里藏了泡面。
程書宜一個包袱里藏了兩桶方便面,兩個崽崽一人兩個包袱。
“不重!”
兩個崽崽太興奮了,給他們綁包袱的時候都是蹦蹦跳跳的。
程書宜不掃孩子的興,最后叮囑一句:“包袱背在身上別解下來,到了山上的齋舍里再解,知道嗎?”
“上山的時候,盡量自己爬,不要麻煩別人。”
程書宜已經盡量給包袱減重了。
沈周氏說其他人還帶文房四寶去,程書宜都沒讓兩個崽崽帶。
就怕他們背不動。
書院打圍,是盛京城難得的一項接近平等的項目。
不管你什么身份,上山時,東西都得自己背,不許帶小廝丫鬟。
當然了,在書院里有狗腿子的另說。
裴琰禮今兒也推遲進宮,留在家里送兩個孩子去打圍。
他昨晚連夜給兩個孩子的弓箭纏了新的綢布,弦也重新拉緊。
還給孩子的弓架上刻了名字。
“來,把弓背上。”
裴琰禮把箭筒掛到兩個孩子脖子上。
弓也掛上去,壓在包袱下面。
裴琰禮和程書宜就如同老父親、老母親要送孩子遠行一般,臨行時,眼中滿是不舍和擔憂。
兩個崽崽不僅是白馬書院最小的學子,就連應天書院也沒有比他們年紀小的。
大大的包袱背在身上,程書宜看著都心疼。
“打圍什么時候去不好,非要冬天去,山上那么冷,冬衣又那么重。”
程書宜蹲著,抱住自己的雙膝,唉聲嘆氣。
“你看許許,背那么大的包袱,都邁不開腳步了……”
“懷昌哥哥——”
程書宜話沒說完,小丫頭瞧見由沈周氏陪同進門來的沈懷昌,撒丫子就跑了過去。
程書宜:“……”
好吧,算她多嘴。
兩個崽崽不僅能跑,還能跳。
裴琰禮在一旁偷笑。
程書宜不滿地捶打一下他的肩,才起身朝門口走去,“周姐姐,你們來啦。”
沈周氏沖裴琰禮福了福身,才拉過程書宜:“妹妹,書院的馬車已經來了,讓孩子們上車吧。”
程書宜是頭一次送孩子去打圍,兩人走進人群中,三個孩子已經往書院去了。
“上哪輛車啊?有說法嗎?”
“沒什么說法,只要讓如期如許和昌哥兒、硯哥兒乘同一輛馬車就行。”
沈周氏的目光一直放在前方的三個孩子身上,“這樣在路上,孩子們也互相有個照應。”
“硯之——”
沈懷昌個子比較高,先看到從護城河方向來的林硯之。
四個孩子湊齊了。
三個當娘的也湊齊了。
沈懷昌和林硯之各自背了小包袱,大包袱都在兩個娘手里。
四個孩子自己尋了一輛馬車。
爬上車時,兩個崽崽因為身上掛著包袱,不好爬車。
還是林硯之和沈懷昌一個在車上,一個在車下,又托又扯,才把兩個崽崽拉到車上。
沈周氏見了,問:“妹妹怎現在就讓如期如許把包袱背到身上,這多重啊。”
程書宜解釋說:“包袱太大了,現在不掛到身上,我怕一會兒到了山下,他們自己不會系。”
五六歲的孩子,連書包帶的長短都調整不好。
對行李也沒什么概念。
程書宜就是擔心兩個孩子太興奮,在路上玩瘋了,上山時連東西都忘了。
為了孩子在山上有衣服穿、有東西吃。
她不得不現在就讓兩個崽崽習慣身上有包袱。
所以她剛才才特地叮囑,在上山之后才能解下包袱。
三人說著話,來到馬車旁。
沈周氏和林余氏將手里的大包袱從車窗塞進去。
程書宜好奇,掀開車簾往車里看了一眼。
馬車比她想的要大,一輛車要坐六七個孩子。
她家兩個崽崽,正在車里激情飛揚、滔滔不絕,暢想到了山上之后他們想做什么。
程書宜:“……”
崽崽,咱省點精力吧!
下午你們還得爬階梯上山呢。
“夫子們來了。”林余氏提醒二人,“咱們到旁邊站著吧。”
夫子們來了,就說明要出發了。
其他送行的家長見狀,都紛紛自覺站到巷子邊兒上。
方便馬車離開。
裴琰禮從方才開始便一直跟在后面。
程書宜和兩位夫人聊天,他不好靠近,便默默跟著。
巷子里的馬車開始動了。
馬車一動,車里的孩子們就跟山里的猴子一樣,大喊大叫起來。
沒了父母親的看管,孩子們就收不住自己的性子,瘋了似的敞開了鬧。
沈周氏見怪不怪,“別看孩子們現在玩得瘋,沒出城就準熄了。”
坐在馬車上,一路顛簸。
再鬧騰的孩子都受不了。
一會兒車里就準安靜下來,沒了動靜。
馬車離開了,巷子里的人群也漸漸散去。
只剩下一兩片枯葉,被北風吹起,飄蕩、飄落。
沈周氏和林余氏也回去了。
程書宜走向裴琰禮,“王爺,你還沒進宮嗎?”
她以為他早就進宮了呢。
裴琰禮牽起她的手,回家,“兒子昨晚說想要一個自己的房間,本王今日不進宮,咱們一起把西廂房收拾出來吧。”
“我已經叫了泥瓦匠,這兩天就把西廂房的地火龍砌出來。”
“期期說要分房間睡嗎?”
程書宜疑惑:“他怎么沒跟我說過這事兒啊。”
裴琰禮說:“昨晚兩個孩子吃面的時候,他們同我說的。”
許許買了木偶娃娃之后,就經常跟巷子里其他小姑娘一起玩兒。
給娃娃縫衣服鞋子什么。
天氣冷,幾個小姑娘待在屋里玩針線,期期就待不下去了。
“原來是這樣啊……”
古代男女七歲不同席。
程書宜想著兩個孩子才五歲半,還想讓他們再睡一段時間上下鋪。
以為他們不敢一個人睡覺。
誰知道他們現在就要求有自己的房間了。
“那也好,趁期期許許這幾天不在,就給他們重新裝修一下屋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