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若薇沒有回家,而是開車去了海邊。
夜晚的海邊很安靜,只有海浪拍打礁石的聲音。
她坐在車里,看著黑漆漆的海面,心里一片茫然。
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方向盤上的皮紋,海風灌進半開的車窗,鼻子里的咸腥味嗆得她幾乎要流眼淚。
遠處的燈塔在夜色里明明滅滅,像極了三年前莫知南向她求婚時,眼底跳動的星光。
那一刻,她以為她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可是“隱婚”的要求卻給了她當頭一棒。
那時她想什么來著,沒關系的,至少結婚了、在一起了,再硬的堅冰也能融化。
可是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如今,他們兩個人更像是有著親密關系的陌生人。
手機在副駕震動,是航醫中心的值班電話。
她盯著屏幕上“肖主任”三個字,手指懸在接聽鍵上遲遲沒有按下。
本來按照一般情況,楚南珍沒有問題,就可以離開航空醫院。
可莫知南還是讓人給楚南珍做了檢查,還拜托她負責一下。
那男人當時靠在辦公桌旁,嘴上說著“相信韓醫生的醫品。”不容抗拒地,讓她接了下來。
正好她也很好奇出軌男和小三的孩子是什么情況。
“若薇,楚南珍的產檢報告出來了。”肖鶴漢的聲音傳過來,帶著幾分猶豫,“B超顯示……胎兒發育比正常孕周慢了兩周。”
韓若薇的呼吸一滯。
“而且,”肖鶴漢頓了頓,“她的血樣檢測出輕微的藥物殘留,具體成分還在分析,但……可能是孕早期接觸過某種抑制胎兒發育的藥物。”
抑制胎兒發育的藥物?
她想起昨晚在休息室,楚南珍蒼白的臉。當時她只是大致檢查了一下,沒有考慮到更細節的地方。
莫知南當時握著她的手說“辛苦韓醫生了”,指腹的溫度還殘留在她手背上,現在想來,只覺得諷刺。
“若薇,你在聽嗎?”
“在。”她啞著嗓子應,“辛苦肖醫生了。”
掛斷電話,她望著車窗外翻涌的海浪,突然想起三年前那個暴雨夜。
她值完大夜班,推開家門,迎接她的是室內暖黃的燈光,以及廚房忙碌的身影。
“給你煮了姜茶,記得喝。”
后來韓若薇才知道,原來,他有喜歡的人啊。
“叮——”
手機彈出一條信息,是莫知南發來的:“到家了嗎?”
她盯著屏幕,拇指在“到了”和“沒”之間來回滑動,最終按下了電源鍵,將手機扔進副駕。
手機屏幕暗下去沒多久,又固執地亮了起來。這次不是信息,是莫知南的直接來電。
韓若薇盯著屏幕上跳動的名字,海風的涼意似乎順著車窗縫隙鉆進了心里。她最終還是沒有接聽,任由鈴聲在寂靜的車廂里響到自動掛斷。
幾分鐘后,一條新信息彈出來,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安排口吻:「明早七點,家門口等你。送你去機場。」
韓若薇嗤笑一聲,將手機徹底靜音,扔進包里。
這是示好還是命令?
他是不是覺得,只要他稍微遞出根橄欖枝,她就該感恩戴德地接住,繼續扮演他那個乖巧隱忍、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妻子?
真是,可笑。
第二天清晨,六點五十分。
韓若薇拉開窗簾,樓下那輛熟悉的黑色跑車果然已經靜靜停在那里。莫知南倚著車門,指間夾著煙,微蹙著眉看著手機,晨光給他挺拔的身形鍍了層柔和的邊,削弱了幾分平日里的冷冽,倒顯出些難得的……專注和等待。
若是以前,看到這一幕,韓若薇大概會心軟得一塌糊涂。
但現在,她只是面無表情地拉上窗簾,轉身走進洗手間,慢條斯理地開始洗漱。
七點整,門鈴響起。
韓若薇沒理會。
七點零五分,手機開始震動,是莫知南的電話。
韓若薇看著屏幕上閃爍的名字,直到自動掛斷。
七點十分,門外傳來輸入密碼的輕微嘀聲——他到底還是用了備用密碼。
莫知南推門進來,身上帶著清晨的微涼和淡淡的煙草味。他看見韓若薇正坐在餐桌前,面前放著一杯牛奶和一片吐司,吃得極其緩慢,仿佛在品嘗什么絕世美味。
“沒聽到門鈴?”他走過來,聲音聽不出情緒,但視線在她臉上仔細掃過,似乎在確認什么。
韓若薇頭也沒抬,慢悠悠地撕著吐司邊:“聽到了。”
“那怎么不開門?”
“不想開。”她終于抬眼,眼神平靜無波,“莫機長有事?”
莫知南被她這疏離的態度噎了一下,眉頭蹙得更緊。他拉開她對面的椅子坐下,試圖讓氣氛緩和些:“順路,送你上班。”
“不順路。”韓若薇重復昨天的臺詞,“而且,我昨天說過,我的車在保養,但我沒說我沒別的辦法通勤。”
她拿出手機,點開打車軟件,上面顯示一輛專車距離她只有一分鐘車程。“我打了車。”
莫知南看著她的手機屏幕,下頜線微微繃緊。他沉默了幾秒,忽然站起身朝廚房走去。
韓若薇有些詫異地看著他的背影。
沒過兩分鐘,莫知端著一個盤子出來了。盤子里是一個煎得恰到好處的溏心蛋和兩根烤腸,甚至還有幾顆焯過水的西蘭花——擺盤精致得不像話,完全不像他這種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少爺能做出來的。
他將盤子放到韓若薇面前,取代了那杯只剩一半的牛奶和啃得亂七八糟的吐司。
“早上就吃這個沒營養。”他的語氣有點硬邦邦,甚至帶著點不易察覺的……笨拙的討好?
“嘗嘗這個。”
韓若薇看著眼前突然出現的、明顯是精心準備的早餐,愣住了。
太陽打西邊出來了?莫知南給她做早餐?這事從半年前就不可能了。
這比楚南珍的孩子不是他的還讓她難以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