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知南的手指依然停留在她的下頜,力道不重,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掌控。
他深邃的目光鎖著她,仿佛要將她每一絲細微的動搖都收入眼底。
但那目光深處,似乎藏著一絲極難察覺的……疲憊與掙扎。
就在這緊繃的寂靜幾乎要將韓若薇吞噬時,別墅前庭傳來了汽車引擎的低沉聲響。
莫知南的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似乎對這突如其來的打擾不悅,但也像是找到了一個暫時中斷這危險對峙的契機。
他收回手,那指尖離開她皮膚時,竟帶起一絲若有若無的流連。
“先生,太太,老先生和老夫人到了。”管家通報。
莫知南深吸一口氣,再看向韓若薇時,眼底外露的情緒已被重新壓回深潭。他聲音低沉,卻比方才少了幾分銳利:“走吧。”
客廳里,莫父威嚴端坐,莫母優雅品茶。
見到他們,莫母立刻放下茶杯,親切地拉住韓若薇的手,上下打量,眼中是真誠的關切:“臉色怎么有點蒼白?是不是沒休息好?知南,你是不是又只顧著工作,沒照顧好若薇?”最后一句帶上了些許對兒子的嗔怪。
莫父也抬起頭,目光掃過兩人,最終對韓若薇溫和地點了點頭。
“爸媽,怎么突然過來。”莫知南語氣緩和,走上前,極其自然地將手搭在韓若薇的腰側,一個保護與占有并存的姿勢。
“就是想來看看你們。”
莫母嘆氣,眼底染上哀傷,“最近總是不踏實,特別是聽說昨晚……唉,我就想起陸墨那孩子了……”
這個名字讓空氣一凝。
韓若薇感到腰間的手臂瞬間收緊了些許,她能感覺到莫知南身體一剎那的僵硬。
他下頜線繃緊,但開口時聲音卻異常平穩,甚至帶著一絲安撫:“媽,都過去了。別讓若薇跟著難過。”
這話像是在保護她,不讓她卷入沉重的回憶。
莫母拭了拭眼角:“是啊,過去了……陸墨那孩子是為了知南才……他是希望知南好好活著的。”她看向韓若薇,懇切地說:“若薇,你不知道,陸墨走后那段時間,知南他……你們好好的,陸墨在天上看著,也會安慰的。”
莫父沉聲補充,語氣威嚴卻也不乏期望:“莫家需要穩定,你們夫妻一體,要互相扶持。早點讓我們安心。”
這番話,將韓若薇的存在意義與莫知南的“康復”和莫家的“穩定”牢牢綁定。
她感到沉重,卻也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從旁人口中聽到——她對莫知南,意義非凡。
莫知南沒有反駁父母,他只是更緊地攬住了韓若薇。
他低下頭,側臉幾乎貼上她的鬢角,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極輕地說了一句:“別怕。”
這兩個字,輕得像嘆息,卻重重地撞在韓若薇心上。
送走父母后,客廳重回寂靜。
莫知南沒有立刻松開她,也沒有恢復之前的冰冷淡漠。
他沉默了片刻,仿佛在權衡什么。最終,他轉過身,面對著她,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復雜。
“那份報告,”他終于開口,聲音沙啞,“我看過了。”
韓若薇的心猛地提起。
“你的觀察很仔細,”他繼續說,目光落在她臉上,帶著一種近乎審視的溫柔,“比我自己更清楚我的身體。謝謝你為我做這些。”
他知道了,而且……他接受了?韓若薇徹底怔住。
但下一秒,他的眼神再次變得銳利,卻不再是純粹的冰冷,而是混合著一種近乎恐懼的偏執。
“但正因為我知道那黑暗有多可怕,我才絕不能讓你卷入一絲一毫!”
他握住她的雙肩,力道很大,甚至讓她感到了疼痛,但那疼痛背后,是一種急切的、不容置疑的保護欲,“新的安保,限制你的出行,不是因為不信任你,若薇。”
他的聲音低沉下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是因為我不能再承受一次失去了。尤其是你。”
“你問我是不是只在意‘莫太太’這個身份?”他凝視著她,眼底是濃得化不開的墨色,“如果只是需要一個身份,任何人都可以。但韓若薇,只能是你。”
“所以,安分地待在我身邊,哪里都不要去。”這一次,命令的語氣未變,但其下奔涌的,是失而復得后絕不容再失的恐懼,是陸墨之死留下的永恒創傷催生出的、近乎笨拙卻無比強烈的守護。
“讓我保護你,哪怕是用你不喜歡的方式。”
他最后近乎嘆息般說道,拇指輕輕擦過她的臉頰。
說完,他松開了她,轉身走向書房。那背影依舊挺拔,卻莫名地透出一絲孤寂和沉重。
韓若薇站在原地,心情復雜難辯。
控制欲的背后,是深入骨髓的愛與怕失去的恐懼。
強勢的禁錮,源于無法再承受一次悲劇的創傷。
他看到了她的秘密,以一種近乎破例的坦誠,向她揭露了自己最深的傷口和軟肋。
深淵依舊在側,但拉著她的人,似乎也正與她一同墜落。
這復雜的糾葛,比單純的對抗,更令人窒息,也更令人……心亂如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