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重生驚變
許歡顏的意識在徹底沉入黑暗前,仿佛被一道極細卻無比灼熱的閃電劈中!那并非真實的痛楚,而是一種靈魂被硬生生撕裂、又被強行塞入某個狹窄時空縫隙的劇烈震蕩感。
無數紛亂的畫面和聲音如潮水般涌入又急速退去——
父親倒下的身影,母親絕望的哭泣,公司印章被強行奪走時沉悶的聲響,顧宇辰虛偽的承諾,白薇薇淬毒的笑容,最后是那支在昏暗倉庫光線中閃爍著寒光的針頭……
恨!滔天的恨意如同她的墓志銘,刻入了她靈魂的最深處!
——
“唔……”
不知過了多久,或許是一瞬,或許是永恒。
劇烈的頭痛如同潮汐般陣陣襲來,仿佛有人拿著鈍器在她太陽穴上不緊不慢地敲打了整整一夜。
喉嚨干澀得發疼,像是沙漠中跋涉了數日的旅人,每一次吞咽都伴隨著粗糲的摩擦感,嘴里還殘留著一股古怪的、令人作嘔的甜腥味,這味道莫名熟悉,卻又讓她從心底感到抗拒和惡心。
許歡顏猛地睜開了眼睛。
長時間的黑暗讓她的視線有些模糊,映入眼簾的并非預想中廢棄倉庫那斑駁脫落、布滿蛛網的灰暗天花板,而是一片精致奢華、綴滿了細碎水晶的吊燈。暖黃色的燈光形成一片柔和卻略顯刺眼的光暈,晃得她剛剛蘇醒的眼睛有些酸澀,下意識地又想閉上。
她怔住了。
鼻尖縈繞著一股熟悉而昂貴的香氛氣味——
清冽的木質調為主,中間糅合著一絲若有若無的雪松冷香,尾調則帶著點難以言喻的潔凈皂感。
這是她以前常去的那家頂級五星級酒店特供的香氛,她甚至還記得自己曾窩在酒店大堂的沙發里,對著顧宇辰笑著說,這味道讓她覺得特別安心、放松,像被溫暖的羊毛毯子包裹著。
可現在,再次聞到這曾經代表“享受”與“安逸”的氣息,卻只讓她渾身肌肉瞬間緊繃,如同被無形的繩索捆縛,每一個細胞都在尖叫著發出警報!
這里……是哪里?
她不是應該已經死了嗎?死在那個冰冷、骯臟、彌漫著鐵銹和絕望氣息的廢棄倉庫里?死在白薇薇那支不知名的毒針之下?死在顧宇辰冰冷而不耐的注視之下?
強烈的違和感和警惕心驅使著她動了動手指。指尖傳來的觸感是身下床墊極致的柔軟與彈性,身上覆蓋的絲被滑膩冰涼,貼著皮膚,是一種真正由高檔桑蠶絲編織而成的、細膩得無法仿冒的觸感。
這一切……真實得可怕。
她掙扎著,憑借一股強大的意志力,用手肘支撐起仿佛被灌了鉛般沉重的身體,勉強坐了起來。低頭一看,心更是猛地向下一沉——
她身上穿著的根本不是衛衣和牛仔褲,而是一件酒店提供的白色浴袍。浴袍的帶子系得松松垮垮,領口隨意地敞開著,露出大片鎖骨和肩頸的肌膚。而那原本白皙的皮膚上,竟泛著一些不正常的、曖昧的粉紅色澤。
不對!這完全不對!
她清楚地記得,自己被那輛“意外”的貨車逼停,然后被幾個蒙面人強行拖拽上車時,穿的就是最簡單的休閑服。怎么可能一覺醒來就變成了浴袍?而且這身體的感覺……雖然無處不在叫囂著疼痛和不適,卻并非倉庫里那種肋骨斷裂、內臟受損的致命劇痛,而更像是……一場嚴重宿醉后的渾身酸痛,并且,還有一種從骨頭縫里滲出來的、令人心煩意亂的燥熱和虛弱無力感。
許歡顏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壓下翻涌的心緒。她掀開身上那床柔軟得過分的絲被,雙腳試探性地踩在地毯上。高級羊毛地毯厚實柔軟的觸感從腳底傳來,但她雙腿卻虛軟得厲害,剛一站直,就一陣天旋地轉,差點直接摔倒在地。她慌忙伸手扶住一旁的床頭柜,指尖碰到冰涼的大理石臺面,才勉強穩住身體。
她喘息著,目光如同最精密的雷達,迅速掃過整個房間。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繁華都市璀璨如星河般的夜景,霓虹閃爍,車流如織,勾勒出這座城市的紙醉金迷。房間中央的茶幾上,隨意放著一個喝剩的高腳酒杯,杯底殘留著一點可疑的、顏色艷麗的液體殘渣。酒杯旁邊,是一個白色的小藥瓶,瓶蓋打開著,里面已經空了。再旁邊,是一個精致的果盤,里面的水果只被動了幾塊,看起來并不新鮮。
這場景……這布置……
一種強烈的、令人心悸的熟悉感,如同鬼魅般攫住了她!
她踉蹌著,幾乎是憑借本能,掙脫了柔軟地毯的束縛,一步步挪向房間附帶的衛生間。每走一步,頭部的鈍痛和身體的虛軟就更清晰一分,但那股不詳的預感卻驅使著她加快腳步。
她猛地推開衛生間的門,冰冷的磨砂玻璃觸感讓她激靈了一下。她抬起頭,目光瞬間撞上了洗手臺上方那面寬大明亮的鏡子里映出的人影——
只一眼,許歡顏就如同被一道驚雷直直劈中天靈蓋,整個人徹底僵在了原地,血液仿佛都在這一刻停止了流動。
鏡子里的那個女孩,年輕、嬌艷,如同一朵剛剛綻放、還帶著晨露的玫瑰。
她的雙頰泛著不正常的潮紅,眼神帶著剛從深度睡眠中醒來的迷蒙與水汽,眼波流轉間甚至還有一絲未褪盡的慵懶。嘴唇有些紅腫,微微嘟起,像是經歷了某種激烈而纏綿的親吻。長發凌亂地披散在肩頭,幾縷發絲黏在汗濕的額角和脖頸上,顯得格外曖昧。
但是——
那張臉!
那張臉分明是二十歲的許歡顏!
飽滿的蘋果肌,光滑緊致的皮膚,沒有后來家破人亡后日夜煎熬留下的消瘦與蠟黃,沒有那場“意外車禍”在她額角留下的猙獰疤痕。五官明艷奪目,帶著被嬌生慣養出來的、不諳世事的嬌氣和任性,眼神深處還殘留著這個年紀特有的、未被殘酷現實磨滅的亮光。
這是……曾經的她。那個還被父母捧在掌心,還以為全世界都圍著她轉,愚蠢天真得可笑的許家大小姐!
許歡顏顫抖地抬起手,難以置信地撫摸上自己的臉頰。指尖傳來的觸感是溫熱的、充滿彈性的、無比真實的生命感。她甚至用力掐了自己胳膊一下,清晰的痛感立刻傳來,讓她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同時也讓那股盤旋在腦海里的眩暈感暫時退散了一些。
不是夢……
這一切,竟然不是瀕死前的幻覺?!
她真的……重生了?!
老天爺竟然真的聽到了她最后那充滿怨恨和不甘的嘶吼?不僅沒有讓她變成陰溝里的蟑螂,反而如此仁慈地或者說諷刺地將她送回了一切尚未發生,或者說,即將發生的關鍵時刻?!
許歡顏死死地盯著鏡子里那張既熟悉又陌生、寫滿了青春與“無知”的臉龐,先是極度震驚地愣了幾秒,仿佛無法消化這個匪夷所思的事實。
隨即,一種難以形容的、極度復雜的情緒如同火山噴發般從心底最深處轟然涌上!
那不是單純的喜悅,而是混雜了巨大狂喜、深沉悲痛、刻骨仇恨和一絲茫然無措的滔天巨浪!
她猛地用手捂住了臉,肩膀開始無法控制地劇烈顫抖起來。
不是哭泣,而是笑,是一種從地獄爬回人間、劫后余生、大仇終于有望得報的、狂喜到極致也無法完全表達的情緒宣泄!滾燙的眼淚卻完全不受控制地從指縫里瘋狂涌出,順著她的手腕滑落,滴在冰冷的洗手臺上。
太好了……
真是太好了!!!
她回來了!她真的帶著前世所有的記憶和血淚教訓,回來了!!!
顧宇辰!白薇薇!
你們這兩個狼心狗肺、豬狗不如的畜生!給老娘等著吧!
這一次,我許歡顏要是再不把你們精心偽裝的畫皮一層層扒下來,不讓你們身敗名裂、嘗盡我所受過痛苦的千百倍,我就不配姓許!我枉費了老天給的這次重生機會!
許歡顏對著鏡子里的自己,一遍遍在心里發著最毒的誓言。她猛地用冷水撲打臉頰,刺骨的冰涼暫時壓下了身體的燥熱和翻騰的情緒。她深吸幾口氣,強迫自己必須以最快的速度冷靜下來。
狂喜和憤怒解決不了任何問題。現在最關鍵的不是激動,而是必須立刻、馬上搞清楚——
她究竟重生回到了哪個具體的時間點?每一分每一秒都可能至關重要!
她快步走出衛生間,目光如同銳利的刀刃,迅速鎖定在茶幾上那部熟悉的手機上。那是她幾年前用過的舊款蘋果手機,手機殼上還貼著她曾經最喜歡的、亮閃閃的水鉆,現在看來卻充滿了幼稚的痕跡。
她一把抓起手機,手指因為激動和殘留的藥效而微微顫抖。她用力按亮屏幕——
清晰的日期和時間,毫無遮掩地跳入了她的眼簾:X年X月X日,晚上十點三十分。
就在看到這串數字的剎那間!
許歡顏的瞳孔驟然收縮至針尖大小!渾身的血液仿佛在萬分之一秒內被徹底凍結,連心跳都漏停了半拍!一股寒意從脊椎骨尾端急速竄起,瞬間蔓延至四肢百骸,讓她如墜冰窟!
這個日期!!!
她記得!她怎么可能不記得?!就算是化成了灰,她也絕不會忘記這個日子!!!
這是她二十歲生日的第二天晚上!也是她人生悲劇真正意義上的起點之夜!更是白薇薇那個毒婦,第一次對她伸出惡毒之手,實施具體陰謀的日子!!!
前世的記憶如同開了閘的洪水,洶涌地沖進腦海!
那天晚上,白薇薇就是以“生日慶祝還沒盡興”為由,軟磨硬泡地把她騙到了這家酒店。然后,在她毫無防備的情況下,在她那杯顏色漂亮的雞尾酒里下了藥!之后,白薇薇又背著她,偷偷聯系了當時偽裝得情深似海的顧宇辰,用那種天真又帶著誘惑的語氣說,要“送給親愛的姐姐一個意想不到的生日驚喜”,暗示可以促成他和許歡顏的“好事”。
實際上,這個毒計的目的,就是要制造一場“意外”,讓她在藥物作用下意識模糊,被送到顧宇辰提前開好的房間里,造成木已成舟的既成事實。
到時候,生米煮成熟飯,以她當時被寵得單純甚至有些軟弱的性格,再加上對顧宇辰存有的好感,很大概率會被迫接受,那么白薇薇和顧宇辰就能借此牢牢綁定她,進而更快地蠶食許家!
前世的她,僥幸因為顧宇辰當晚臨時接到一個重要電話,現在想來,那通“急事”電話都可能是白薇薇為了增加戲劇性、避免真的發生什么而故意設計的,他未能及時趕到酒店房間,所以并沒有發生實質性的關系。
但第二天,她藥醒后獨自一人從酒店房間出來的狼狽樣子,卻被“恰好”出現的白薇薇“撞見”,并迅速傳播出去。
這件事,后來就成了白薇薇不斷在她父母面前、在社交圈里,明里暗里詆毀她“私生活混亂”“不自愛”的最初把柄,也是離間她和家庭關系的第一根楔子!
而現在……
許歡顏猛地低頭,看向自己身上這件松垮的浴袍,又死死盯住茶幾上那個已經空了的、仿佛正在無聲嘲諷著她的藥瓶。
心臟像是被一只冰冷的巨手狠狠攥住,然后猛地向無底深淵拖拽而去!
她不僅喝了那杯被下了藥的酒!而且……還被人換過了衣服?!
那現在……她究竟是在哪個房間里?是白薇薇原本為顧宇辰準備好的那個房間?還是……因為她的重生,某些細節發生了偏差,導致了更糟、更無法預料的情況?!
就在她頭腦飛速運轉,試圖從混亂的記憶和現狀中理出一絲頭緒的危急關頭——
“嗒……嗒……”
門外走廊上,突然傳來了一陣輕微卻清晰的腳步聲!
那腳步聲由遠及近,似乎正朝著這個房間門口走來!緊接著,是壓低了嗓音的、模糊的對話聲,斷斷續續地透過厚重的門板傳了進來。
“……是這間嗎?顧少吩咐的……”
“……沒錯,房卡準備好了,動作輕點,別驚動……”
“……嘖,真是好命,這種好事什么時候輪得到我……”
雖然聽不真切全部,但“顧少”“房間號”“房卡”這幾個關鍵詞,如同燒紅的烙鐵,狠狠地燙在了許歡顏的神經上!
是顧宇辰的人!他們來了!!
前世被設計、被背叛、被嘲弄的恐懼,與今生重燃的、刻骨銘心的仇恨,如同兩股巨大的浪潮猛烈地撞擊在一起,讓她渾身血液逆流,手腳冰涼!
不行!絕對不行!!
她絕不能再一次落入他們的圈套!絕不能讓自己清白和名聲,再次成為這對狗男女用來攻擊她、踐踏她的工具!
許歡顏的視線如同被困的野獸般,瘋狂地掃視著整個房間,尋找著任何可能脫身的途徑——
房門?已經被從外面盯上,甚至可能已經被堵住!窗戶?這里是幾十層高的酒店,跳下去唯一的結果就是變成一灘肉泥,一切剛剛開始就徹底結束!
怎么辦?!到底該怎么辦?!
而更雪上加霜的是,或許是情緒劇烈波動加速了血液循環,那該死的藥效似乎再次洶涌地泛了上來!
她的頭暈眩得更加厲害,視野開始出現模糊的重影,身體內部那股詭異的燥熱感也越來越強烈,如同無數細小的螞蟻在血管里爬行,蠶食著她艱難凝聚起來的清醒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