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初次試探(2)
許父正坐在客廳的主沙發上,戴著一副老花鏡,手里拿著一份文件正在翻閱。見到她們下來,他放下文件,摘掉眼鏡,目光關切地看向許歡顏:“歡顏,身體感覺怎么樣?還難受嗎?”他頓了頓,語氣帶上了一點疑惑,“剛才張叔接到一個電話,是凱悅酒店的客房部經理打來的,轉到了家里座機。對方很客氣地詢問,你是不是有物品遺落在酒店了?”
許歡顏心里猛地“咯噔”一下——
酒店經理直接打電話到家里?是陸清淮授意的嗎?他想做什么?還是說……這是白薇薇和顧宇辰安排的又一個試探陷阱?
她迅速穩住心神,臉上露出恰到好處的茫然:“落東西?我沒有印象呀。爸,對方有說是什么東西嗎?”
“說是一件酒店提供的白色浴袍,”許父的眉頭微微皺起,眼神變得銳利了一些,顯然這個答案讓他產生了懷疑,“歡顏,你昨晚……真的只是在酒店大廳休息了一會兒?怎么還會把浴袍落在那里?”
他的目光掃過許歡顏身上那套粉色的家居服,疑問不言而喻。
這話一出,站在旁邊的白薇薇眼睛瞬間亮了起來,仿佛抓住了什么天大的把柄。她/立/刻/搶/著開口,語氣聽起來像是在急切地幫許歡顏解釋,實則每一個字都在將許父的懷疑引向深處:“叔叔!這肯定是歡顏姐昨晚不舒服的時候,不小心把浴袍落在某個客房里了!我就說嘛,她一個人怎么可能在冷冷清清的大廳待一晚上,肯定是進了房間休息!這下證據確鑿了!”
她的話語里,幾乎掩飾不住那種抓住了對方謊言的得意。
許歡顏在心里暗罵一聲“綠茶成精”,臉上卻立刻配合地露出一種“經你提醒終于想起來了”的表情,甚至還帶著點不好意思:“哦!對對對!爸,我想起來了!我昨晚暈得厲害,好像迷迷糊糊推開了一間沒鎖門的空房間,想進去躺一會兒歇歇腳。結果實在太累了,直接睡著了,醒來的時候慌著回家,就把浴袍給忘在那兒了!你看我這記性!”她巧妙地將“入住”變成了“誤入空房歇腳”。
“空房間?”許父的疑惑并未完全消除,“酒店的客房,怎么會不鎖門讓客人隨便進去?”
“這個……我也不是很清楚,”許歡顏趕緊把話題引向白薇薇,目光“無辜”地看向她,“對了薇薇,你昨晚和宇辰哥在酒店找我的時候,有沒有注意到走廊里有沒有服務員在巡邏或者做清潔呀?我好像迷迷糊糊聽到附近有關門鎖的聲音,說不定就是哪個服務員忘了鎖門呢?”
她再次拋出一個細節性問題,將考驗扔回給白薇薇。如果白薇薇昨晚真的在酒店內部細致地搜尋過,必然會對酒店的人員狀態有所印象。
白薇薇的身體再次幾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眼神閃爍,遲疑了一秒才含糊地回答:“我……我當時所有心思都放在找歡顏姐你身上了,心急如焚,根本沒留意周圍有沒有服務員……可能,可能是有吧?”
她的回答避重就輕,顯然不敢給出肯定答案,生怕言多必失。
“哦,那可能真的是我聽錯了,或者是在做夢?!痹S歡顏見好就收,沒有再追問下去。她走到許父身邊,親昵地挽住他的胳膊,撒嬌似的晃了晃,“爸,您就別為一件浴袍操心啦,不是什么大事兒。我讓張叔有空去酒店幫我取回來就是了。對了,您特意叫我下來,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呀?”
許父的注意力果然被成功轉移。他拿起剛才放在沙發上的那份文件,遞給了許歡顏:“嗯,是這個。許氏集團下周要召開一個重要的項目評估會,這是相關的背景資料和初步方案。你媽媽生前就一直希望你以后能多接觸公司的事務,將來也好幫爸爸分擔一些。你拿去看看,提前熟悉一下。”
許歡顏接過那份沉甸甸的文件,指尖感受到紙張的質感,心中瞬間涌過一股復雜而溫暖的熱流。
前世,父親也同樣將這份文件交到了她的手中,可那時的她被愛情和虛榮蒙蔽了雙眼,只覺得這些文字枯燥乏味,遠不如研究新款的包包和裙子有意思,隨手就丟在了一邊。
如今失而復得,再次接過,看著封面上“許氏集團”那幾個熟悉的燙金大字,她只覺得無比珍貴,重若千鈞。
她用力地點頭,眼神無比認真:“爸,您放心,我一定會認真看,仔細學的!”
白薇薇站在一旁,看著這一幕,看著許父眼中對許歡顏的期許,眼神深處無法控制地閃過一絲強烈的嫉妒和不甘,但她很快垂下眼簾,將情緒完美掩飾,轉而堆起羨慕和崇拜的笑容:“歡顏姐真厲害,這么快就能開始幫叔叔處理公司的大事了呢。以后肯定能成為叔叔的得力助手。我就不行了,天生對數字和商業不敏感,一看到這些復雜的文件就頭疼,只能在生活瑣事上幫叔叔和歡顏姐打打下手了?!?/p>
她習慣性地以自貶的方式來襯托對方,并暗示自己安于“瑣事”,毫無野心。
“哎呀,薇薇你也別妄自菲薄嘛,”許歡顏轉過頭看她,笑容燦爛得毫無陰霾,話語卻像柔軟的針,“你心思細膩,做事又耐心,幫爸爸處理一些日常的行程安排、文件整理工作就非常合適呀。對了,”她像是忽然想起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語氣輕松地補充道,“上次你是不是幫爸爸初步整理過一次季度財務報表的草稿?我那天無聊隨手翻了翻,好像看到有幾個地方的數據加減有點對不上,是不是你當時太忙了,不小心算錯了呀?”
這句話,如同又一記無聲驚雷,在她看似天真無邪的表情中炸開。
前世,她這個時候根本對公司的任何事務毫不關心,更別提去看什么財務報表了。但她清楚地知道,白薇薇后來正是利用經手初步財務整理的便利,開始一點點做假賬,挪用許氏的公款。
現在,她提前拋出這個“數據不對”的疑問,就是要敲山震虎,既敲打白薇薇,也順便在父親面前埋下一個細微的引子,同時仔細觀察她的反應。
白薇薇臉上的笑容瞬間徹底凝固了,血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從臉頰褪去,變得有些不自然。她幾乎是下意識地提高了聲調,語速也加快了不少:“不會吧?!怎么可能呢!我當時反復核算了好幾遍呢!是不是歡顏姐你看錯了?或者……或者是你看的那份是之前的草稿,后來我已經更正過了?”她的辯解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眼神都不敢與許歡顏對視。
“嗯,也有可能是我看錯了,或者版本不一樣吧。”許歡顏見好就收,沒有繼續咄咄逼人,反而笑得更加“無害”,“反正財務上的數字最要緊了,差之毫厘謬以千里嘛。薇薇你下次再處理的時候,再多細心核對一下就好啦?!?/p>
她輕飄飄地把話圓了回來,卻把“財務重要”和“需要核對”的概念再次強調了一遍。
許父在一旁聽著,也贊同地點點頭,語氣嚴肅了幾分:“歡顏說得對。薇薇,財務無小事,任何一個數字都可能關系到公司的決策。你下次整理的時候,一定要更加仔細,核對清楚。如果拿不準,一定要及時來問我,千萬不能憑感覺?!?/p>
“知……知道了,叔叔。我回頭一定再仔細檢查一遍?!卑邹鞭钡拖骂^,聲音明顯變小,底氣也顯得不足,顯然是心虛和慌張了。
許歡顏看著她這副極力掩飾卻仍露出破綻的模樣,心中暗暗得意——
這第一次看似不經意的試探,收獲遠比預期要多!白薇薇不僅在“酒”和“黑衣人”的事情上露出了馬腳,就連在財務報表這件更致命的事情上也表現得如此心虛??磥恚[藏的狐貍尾巴,已經快要藏不住了。
又過了一會兒,白薇薇便借口要回去給母親打個電話,匆匆告辭了。
許歡顏親自將她送到別墅門口,看著她幾乎是逃也似的快步走向路邊等待的車子,嘴角那抹溫和的笑容在她轉身的瞬間,便慢慢冷卻、消失,最終化為一片冰冷的寒意。
她回到安靜下來的客廳,拿起剛才父親給她的那份項目文件,又找出之前被白薇薇“初步整理”過的財務報表草稿翻了翻。
以她目前的財務知識,暫時還沒能立刻看出什么明顯的問題,但她深信,這里必定是白薇薇未來動手腳的關鍵突破口之一。
她拿出手機,給最信任的張叔發去了一條信息:“張叔,麻煩您再幫我一個忙,想辦法調取一下許氏集團最近半年,特別是經過白薇薇之手的所有財務報表和原始憑證的副本。仔細核查一下,如果發現任何異?;虿磺宄牡胤?,請立刻告訴我。”
發出信息后,她有些疲憊地靠在了柔軟的沙發背上。窗外的雨不知何時已經停了,烏云散去,幾縷金色的陽光頑強地穿透云層,透過明亮的玻璃窗灑進客廳,在地板上投下斑駁溫暖的光影。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空氣中還殘留著一點雨后的清新氣息。她在心里默默地、堅定地告訴自己:“白薇薇,顧宇辰,你們肆意妄為、欺騙算計的好日子,真的不多了?!?/p>
今天,僅僅只是一個開始,一次初步的、小心翼翼的試探。
接下來,她將要小心翼翼地收集每一份證據,耐心地等待每一個時機,慢慢地、一寸一寸地,撕開他們那兩張精心偽裝了多年的假面具,將他們最丑陋的真實面目暴露在陽光之下。她要讓他們為前世的所作所為,付出十倍、百倍的慘痛代價!
而那個身份尊貴、心思難測的陸清淮……
許歡顏下意識地抬起手,輕輕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眼神中流露出思索的神色,心里暗自嘀咕:“這位大佬……雖然氣場嚇人了點,說話也冷冰冰的,但似乎……在某些方面,或許能成為一個意想不到的助力?不過……”她很快又搖了搖頭,告誡自己,“眼下最重要的,還是先集中精力搞定眼前這兩個跳梁小丑再說。靠人不如靠己,大腿再粗,也得自己先站穩。”
她伸手拿起桌上那只已經變涼的小熊馬克杯,將里面剩余的牛奶一飲而盡。
盡管每一口都讓她覺得膈應和反胃,但為了將這出戲完美地演下去,這點味蕾上的“苦”,她完全可以忍受。
畢竟,比起前世所承受的剜心之痛和家破人亡,這一點點虛偽的“甜”,根本微不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