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血肉磨坊·劉行血戰(一)
重藤支隊前沿指揮部內,高橋良的臉色鐵青如鐵,手中的望遠鏡被他捏得咯咯作響。遠處那片仍在冒著縷縷黑煙的小樹林邊緣,如同一個巨大的傷疤,狠狠烙印在他的心頭,更是對他軍旅生涯的莫大嘲諷。
整整一個山炮中隊,十多門寶貴的四一式75mm山炮,連同大量的彈藥和熟練的炮手,竟然在眼皮底下被一支不知從何處冒出來的中**隊小分隊連鍋端掉!奇恥大辱!
“八嘎!這群藏頭露尾的支那鼠輩!”重藤支隊臺灣步兵第2聯隊聯隊長高橋良猛地將望遠鏡摔在鋪著地圖的桌子上,咆哮聲震得指揮部里的參謀們噤若寒蟬,“查明是那支部隊干的了嗎?”
“嗨依!”一名參謀硬著頭皮回答,“根據交戰痕跡和對方戰術特點判斷,極可能是昨日接防劉行左翼陣地的新部隊,番號……似乎是‘八路軍獨立旅’。”
“八路軍?獨立旅?”重藤眼中閃過一絲疑惑,隨即被更深的怒火取代,“不管他們是什么來路!我要他們死!統統死啦死啦地!命令!”
他猛地轉身,手指狠狠戳向地圖上獨立旅的防御陣地:“上電支隊長,請求野戰炮第二大隊立即前出,彌補火力空缺!所有迫擊炮、步兵炮集中使用!航空兵!請求航空兵支援!我要讓這片土地,每一寸都被帝國的炮火徹底犁遍!明天清晨,我要看到步兵的刺刀,插上那些該死的戰壕!”
九月下旬的朝陽,并未帶來絲毫暖意,反而像是揭開了地獄熔爐的蓋子。天際剛剛泛起魚肚白,凄厲的防空警報聲(雖無飛機但**習慣性預警)和觀察哨撕心裂肺的吶喊就同時炸響:“炮擊!隱蔽——!!”
下一刻,整個世界仿佛都失去了聲音,只剩下一種純粹到極致的毀滅轟鳴!
“轟隆隆隆——!!!”
比昨日猛烈數倍的炮火,如同瓢潑暴雨般傾瀉在獨立旅的陣地上!不是75mm山野炮,應該是更大口徑的105mm甚至150mm重榴彈炮的怒吼!日軍顯然從后方調來了更強的炮兵力量,報復性的炮擊密度和強度達到了駭人聽聞的地步。
大地在瘋狂地顫抖、撕裂、翻滾!巨大的煙柱混合著泥土、碎石、木屑以及…殘破的肢體,不斷騰空而起,將天空都染成一種污濁的暗黃色。灼熱的氣浪裹挾著硝煙和血腥味,席卷著每一條戰壕,嗆得人無法呼吸。爆炸聲連綿不絕,震得人五臟六腑都仿佛要移位,許多新兵耳朵里流出鮮血,張著嘴卻聽不見自己的尖叫。
這不再是炮火準備,是熔爐,是要將一切生命徹底抹去的毀滅風暴!
一營二連防守的顧家宅前沿陣地首當其沖。一段剛剛加固的戰壕被一枚150mm重炮榴彈直接命中,剎那間,整整一個班的戰士連同他們的武器、泥土,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只留下一個深達數米的巨坑,坑底滲出渾濁的血水。殘破的軍裝碎片掛在焦黑的樹杈上,無聲地飄蕩。
“我的腿!我的腿啊!!”一個新兵趴在塌陷的戰壕里,看著自己齊根而斷、血肉模糊的下半身,發出絕望而凄厲的哭嚎,但很快就被接踵而至的爆炸聲吞沒。
戰壕內,景象如同修羅場。被震死的戰士七竅流血,保持著射擊姿勢僵硬在原地。被彈片擊中的,傷口猙獰,內臟流出,鮮血瞬間浸透了身下的泥土。碎肉和斷肢隨處可見,與泥水混合成一種令人作嘔的暗紅色漿糊。濃烈的血腥味和火藥味幾乎凝成實質,死亡的氣息無孔不入。
“頂住!不許退!誰退老子斃了他!”一個滿臉是血的老兵排長聲嘶力竭地吼叫著,用槍托砸著一個試圖往后爬的新兵,但他的聲音在炮火中微弱得如同蚊蚋。下一刻,一枚迫擊炮彈落在他身旁,氣浪將他狠狠拍在戰壕壁上,當場犧牲。
炮擊持續了整整一個半小時!仿佛有一個世紀那么漫長。
當炮聲終于開始向縱深延伸時,獨立旅的一線陣地已經面目全非。戰壕多處被徹底填平,防炮洞坍塌,電話線全部炸斷。傷亡數字急劇飆升。
“嗚哇——”一個年輕的新兵看著身旁戰友只剩半邊的頭顱,心理徹底崩潰,丟下槍,哭喊著跳出戰壕向后跑去,隨即被延伸炮火炸得粉碎。
“鬼子!鬼子上來了!!”觀察哨用盡最后力氣發出警告。
土黃色的潮水再次涌來。這一次,日軍步兵的隊形更加密集,在軍官聲嘶力竭的督戰下,踩著依舊滾燙的焦土,向著仿佛已被徹底摧毀的中**隊陣地發起了沖鋒。
“進入陣地!還能動的!都給老子起來!”李云龍的聲音如同破鑼,他從泥土里鉆出來,吐掉嘴里的血沫,揮舞著駁殼槍,將一個個被震懵的戰士踹醒、拉起來。
殘存的戰士們掙扎著爬回幾乎不存在的射擊位。機槍手扒開蓋在機槍上的泥土和尸體,卻發現槍管已經被炸彎。步槍手摸索著尋找還能使用的武器。
“打!給老子狠狠地打!”陳阿海的聲音在左翼陣地響起,同樣沙啞卻堅定。
稀稀落落的槍聲再次響起,但遠不如昨日密集。日軍的輕重機槍和擲彈筒瘋狂壓制,不斷有剛剛開火的獨立旅戰士中彈倒下。
“狙擊手!狙殺鬼子軍官和機槍手!”王林在后方觀察所,心如刀絞,對著唯一還能勉強通話的步話機低吼。
鄭水生率領的狙擊手們發揮了關鍵作用。他們隱藏在彈坑、廢墟、甚至尸體堆中,冷靜地扣動扳機。一名正舉著軍刀嚎叫的日軍中隊長額頭突然爆出一團血花,仰面栽倒。一挺瘋狂掃射的九二式重機槍突然啞火,主射手眉心中彈。日軍的進攻節奏出現了一絲混亂。
“擲彈兵!瞄準了扔!”各班排長聲嘶力竭地命令。
幸存的老兵擲彈兵們,利用日軍接近的短暫時機,將一顆顆手榴彈精準地投向敵群,特別是在日軍擲彈筒小組周圍爆炸,有效遏制了對方的精準打擊。
但日軍的兵力優勢和火力優勢太大了。一波倒下,又一波沖上來。多處陣地爆發了慘烈的白刃戰。刺刀的碰撞聲、瀕死的慘叫聲、怒吼聲、爆炸聲混雜在一起。
一團二連一排的陣地失守了,全員殉國。日軍從這里突入,向兩翼擴展。
“旅長!一團請求支援!左翼顧家宅方向快頂不住了!”鐘光邦對著電話大吼,電話線時斷時續。
王林臉色鐵青,拳頭捏得發白。他看著【活點地圖PrO MaX】上代表敵軍的紅色浪潮不斷沖擊著己方越來越微弱的藍色防線,又看了看身邊僅有的預備隊——旅部直屬警衛連和剛剛撤下來休整不久的特戰營一部。
“命令一團一營,放棄顧家宅前沿表面陣地!逐次退守二線‘倒打火力點’和交通壕,進行彈性防御!告訴陳阿海,我要他在二線用鬼子的血把每條壕溝都灌滿!”王林的聲音冰冷而決絕,“命令李云龍,二團抽一個連,向顧家宅側翼進行反沖擊,遲滯日軍擴張速度!命令炮營,不惜炮彈,對顧家宅前沿已丟失陣地進行覆蓋射擊,別讓鬼子站穩腳跟!”
“放棄表面陣地?”鐘光邦愣了一下。
“執行命令!”王林低吼,“白天鬼子的炮火和飛機太兇,硬頂傷亡太大!把鬼子放進來,拉近打,攪在一起打!他們的重火力就廢了一半!我們晚上再算總賬!”
這是無奈之下,用空間和鮮血換取時間、消耗敵人生存的選擇。
命令下達。殘存的一團戰士們含淚放棄了戰友用生命守衛的陣地,利用復雜的交通壕系統,交替掩護,撤向縱深預先構筑的第二道防線。日軍嚎叫著占領了表面已成焦土的前沿陣地,還來不及慶祝,就遭到了來自側射、倒打火力點以及迫擊炮的精準打擊,死傷慘重,進展再次受阻。
夜幕,終于在無盡的煎熬中緩緩降臨。
白天的血腥搏殺暫時告一段落。獨立旅的陣地縱深縮小了,傷亡極其慘重,初步統計減員超過一千五百人,許多連隊被打殘,甚至成建制消失。
但日軍的代價同樣巨大,在獨立旅頑強的阻擊和冷槍冷炮下,特別是在指揮系統屢遭狙擊手打擊后,重藤支隊付出了近千人的傷亡,卻未能達成完全突破。
陣地上,火光點點,那是燃燒的樹木和裝備。傷員的呻吟聲、搶救人員的呼喊聲、工兵搶修工事的敲擊聲,在寒冷的夜風中飄蕩。
王林走出掩體,踏著泥濘和血污,巡視著殘破的陣地。他看著戰士們麻木地清理著戰友的遺體,包扎著傷口,啃著冰冷的干糧,眼中卻依舊燃燒著不屈的火焰。
他走到一個犧牲的機槍手身邊,默默地將那挺被打壞的民二四式重機槍從他僵硬的手臂下輕輕挪開,替他合上了兀自圓睜的雙眼。
“兄弟,走好。”王林的聲音低沉沙啞,“你的仇,我們晚上就報。”
他抬起頭,望向日軍陣地方向,那里燈火閃爍,隱約傳來日軍調度部隊和車輛的聲音。
“通知各團,組織敢死隊!把白天丟掉的陣地,給老子一寸寸奪回來!”王林的聲音如同淬火的鋼鐵,在冰冷的夜風中錚然作響,“告訴小鬼子,這劉行,就是他們的墳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