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后,柴犬山莊。
于玲正被趙辰按在島臺邊,被迫品嘗他新研制的“旺財同款升級版”肉醬意面(加了雙倍松露和魚子醬,旺財在腳邊急得轉(zhuǎn)圈)。
“夫人,有您的…特殊快遞。”管家陳伯拿著一個沒有任何標(biāo)識的素白信封走進(jìn)來,表情有些微妙,“療養(yǎng)院那邊轉(zhuǎn)過來的。”
“療養(yǎng)院?”于玲一愣,接過信封。觸手微涼,紙質(zhì)厚實。
趙辰擦手的動作一頓,金絲眼鏡后的眸光瞬間銳利起來,周身溫和的氣息變得沉凝。他放下餐巾,走到于玲身邊,無聲地傳遞著守護(hù)。
于玲拆開信封。里面沒有多余的東西,只有一張同樣素白的信紙。上面是幾行清秀卻略顯虛浮的字跡:
于玲女士:
或許你并不想看到我的任何消息。寫下這封信,耗盡了我此刻全部的勇氣。
我在電視上,看到了他…看你的眼神。那是我窮盡一生,用盡手段,也未曾得到過的萬分之一。
也看到了網(wǎng)上那些祝福,知道了你們的故事。原來…真正的愛情,是那樣子的。純粹,勇敢,足以讓一個習(xí)慣掌控一切的男人,放下所有防備,只為回家擁抱他的愛人。
我曾被嫉妒和執(zhí)念蒙蔽雙眼,做了太多不可饒恕的錯事。對你的傷害,對趙辰的糾纏,如今想來,每一樁每一件,都讓我羞愧得無地自容。
那些瘋狂,并非因為愛他有多深,或許…只是不甘心自己的驕傲被粉碎。我用最丑陋的方式,試圖證明自己值得被愛,卻把自己推入了更深的深淵。
如今,一切都塵埃落定。我父親…咎由自取。顧家煙消云散。而我,在這方寸之地,日日對著空茫的墻壁和冰冷的藥片,終于看清了自己的愚蠢和卑劣。
說對不起太過蒼白無力。我深知,我的歉意無法彌補(bǔ)對你造成的任何傷害。這封信,也并非奢求你的原諒。
只是…
只是看到他在玫瑰雨中對你的告白,看到他為你狂奔的樣子,看到你們被那么多人真誠地祝福著…我忽然覺得,這個世界,或許還是有那么一點美好值得相信。
所以,請允許我,以一個旁觀者的身份,一個…真心悔悟的舊識的身份,說一句:
祝你們幸福。
你們值得擁有這世間最純粹、最長久的愛。
—— 一個罪人,亦是一個真心祝福你們的舊友。
顧芊芊 敬上
信很短。沒有華麗的辭藻,沒有歇斯底里的懺悔,只有平靜的敘述和那份沉甸甸的、幾乎能透過紙背觸摸到的悔意與釋然。
于玲靜靜地看著,指尖劃過“真心祝福你們的舊友”幾個字,心情有些復(fù)雜。沒有想象中的快意恩仇,也沒有泛濫的同情,更多的是一種塵埃落定后的…平靜。
“寫什么了?”趙辰的聲音在頭頂響起,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繃。他伸手想拿信。
于玲卻把信紙折好,塞回信封,隨手放在島臺上,拿起叉子卷起一坨裹滿醬汁的意面,塞進(jìn)嘴里,含糊地說:“沒什么。顧芊芊寫的。”
趙辰眉頭蹙起,眼神瞬間冷了下來:“她還有臉…”
“她說,”于玲打斷他,咽下嘴里的面,抬起頭,看著趙辰緊張的臉,忽然笑了笑,笑容干凈又豁達(dá),“祝我們幸福。”
趙辰愣住了。他預(yù)想過顧芊芊可能的糾纏、謾罵、或者裝可憐博同情,卻唯獨沒料到…祝福?
“她說她看直播了,看到你看我的眼神了。”于玲語氣輕松,甚至帶著點小得意,用叉子點了點趙辰的胸口,“喏,就這種眼神,全世界獨一無二的。”
趙辰緊繃的下頜線緩和下來,他握住于玲拿叉子的手,聲音低沉:“她…沒耍花樣?”
“信就一張紙,陳伯檢查過了,干凈得很。”于玲聳聳肩,“我覺得…她是真的放下了。或者說,看清了,也認(rèn)命了。” 她反手握住趙辰的手,捏了捏,“都過去了,趙辰。”
趙辰看著妻子清澈坦然的眼睛,里面沒有一絲陰霾和介懷。他心頭那塊關(guān)于顧芊芊的、最后一點沉甸甸的石頭,終于“咚”地一聲落了地。
“嗯。”他應(yīng)了一聲,把人摟進(jìn)懷里,下巴抵著她發(fā)頂,“過去了。”
幾天后,海城郊外,臨湖的“靜心”療養(yǎng)院。
環(huán)境清幽,但戒備森嚴(yán)。黑色的鐵藝大門緊閉,門口站著兩個穿著便服、但眼神銳利如鷹的男人,胸口別著小小的、線條冷硬的柴犬徽章。
一輛低調(diào)的黑色轎車緩緩?fù)T诓贿h(yuǎn)處。
后車窗降下。
于玲戴著墨鏡,看向療養(yǎng)院深處那棟被綠樹掩映的白色小樓。
“真不進(jìn)去看看?”駕駛座的趙辰問,手指在方向盤上輕輕敲著。
“不進(jìn)去了。”于玲搖搖頭,聲音平靜,“就像她說的,我們之間,不需要再見面了。知道她安安靜靜地在這里,就夠了。”
她頓了頓,目光落在療養(yǎng)院緊閉的鐵藝大門上,那里有一個不起眼的、新安裝的銀色門牌,門牌下方,印著一個微型的、線條流暢的柴犬爪印。
“看到那個爪印了嗎?”于玲嘴角彎起一絲笑意,“你的‘公會環(huán)衛(wèi)部’,清理得還挺徹底?”
趙辰順著她的目光看去,金絲眼鏡后的眸光閃過一絲冷冽:“垃圾清干凈了,總得留個記號,提醒后來者此地禁倒。”
于玲失笑,拍了他一下:“走了。回家。旺財該喂了。”
車子平穩(wěn)啟動,駛離。
療養(yǎng)院三樓,某個向陽房間的窗簾,微微掀開了一角。
顧芊芊站在窗后,看著那輛黑色的轎車消失在道路盡頭。陽光落在她依舊蒼白卻平靜了許多的臉上。她手里,無意識地摩挲著一枚小小的、普通的銀色胸針,那是很久以前,她以為自己還擁有希望時買的。
她輕輕松開手,胸針掉落在柔軟的地毯上,沒有發(fā)出聲響。
她拉上窗簾,轉(zhuǎn)身,走向灑滿陽光的沙發(fā),拿起一本嶄新的書,安靜地翻開。
窗外,鐵藝大門上那個小小的柴犬爪印,在陽光下反射著微光,像是一個沉默的句點,也像是一道無形的守護(hù)界限。
門內(nèi),是她的贖罪和余生。
門外,是于玲和趙辰,柴犬山莊里飄著肉醬香氣的、熱騰騰的嶄新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