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說比不過?”
慕容馨的聲音清亮,帶著幾分漫不經(jīng)心的篤定。她緩緩起身,對旁邊侍立的公公們揚了揚下巴:“勞煩幾位公公,搬張長桌來。” 又轉(zhuǎn)頭對宮女道,“再找?guī)字淮笮〔灰坏陌状赏耄ケ∮粤恋哪欠N。”
公公們不敢怠慢,不多時便搬來一張梨花木長桌,擦得光可鑒人;宮女們也捧著幾只瓷碗快步走來,碗口圓潤,碗身通透,果然是上好的白瓷。慕容馨親自上前,將瓷碗按大小順序排開,又讓人取來清水,依次往碗里添了不同量的水 ,有的剛沒過碗底,有的漫到碗沿,水面晃悠著,映出殿頂?shù)牧鹆吖狻?/p>
她拍了拍手,對司徒玥笑道:“姐姐,好了。”
司徒玥深吸一口氣,緩步走到桌前。指尖輕抬,在第一只碗沿輕輕一滑 ——“叮” 的一聲脆響,像冰珠落進玉盤,清冽得讓人心頭一顫。緊接著,她的指尖在碗間流轉(zhuǎn),時而輕觸,時而微叩,不同水量的瓷碗發(fā)出高低錯落的聲響:時而如山澗泉鳴,叮咚跳躍;時而如溪水流淌,潺潺不絕;偶有幾聲重音,又似石上飛瀑,激越明快。
那聲音沒有琴弦的繁復(fù),卻帶著一種天然的靈動,仿佛能牽引著人的心神,去往青草萋萋的溪畔,看陽光透過葉隙落在水面。
殿內(nèi)靜得落針可聞,連皇帝都忘了撫胡須,目光緊緊鎖在司徒玥的指尖;晴雪公主臉上的得意一點點淡去,眉頭微微蹙起;辰王望著司徒玥的側(cè)臉,眼底漾著藏不住的笑意。
一曲終了,指尖離開最后一只碗沿,余音裊裊,在殿內(nèi)盤旋許久才散去。
“好!” 皇帝率先撫掌大笑,“玥兒竟有這般巧思!以碗為器,奏出天籟,辰兒能娶到你,真是他的福氣!”
司徒玥福了福身,語氣謙順:“陛下謬贊了。能得陛下指婚,能伴辰王左右,才是玥兒的福氣。”
皇帝轉(zhuǎn)頭看向晴雪公主,笑意淡了幾分:“晴雪公主,這比試結(jié)果已明,看來你與辰兒是無緣了。”
晴雪公主撅著嘴,臉色青一陣白一陣,卻依舊不肯服軟,眼珠一轉(zhuǎn),目光掃過三皇子?xùn)|方璃,揚聲道:“二皇子有了婚配,那便罷了。不是還有三皇子嗎?” 她上下打量著東方璃,語氣里帶著幾分輕慢,“雖說三皇子在朝中沒什么威望,也不怎么得人心,但要我做他王妃也不是不行 ,只要東宇皇帝多備些聘禮,牛馬羊、金銀布帛,一樣都不能少!”
這話一出,殿內(nèi)頓時靜了。司徒玥眉頭緊蹙,這公主也太不知收斂,竟在國宴上如此輕辱皇子,簡直刁蠻無禮。
令妃坐在皇帝身側(cè),手指悄悄絞著帕子,臉上一陣紅一陣白。晴雪公主的話像針一樣扎在她心上 。她父母早逝,娘家早已沒人撐場面,這些年在宮中全憑皇帝恩寵,可終究少了家族依仗。若真讓這般驕橫的公主嫁給自己兒子,往后在宮中,自己怕是更難立足了。皇帝瞥見令妃眼底的黯然,心頭不由一軟,隱隱泛起幾分憐惜。
司徒玥坐回席位,悄悄碰了碰慕容馨的胳膊,低聲道:“馨兒妹妹,有沒有法子?”
慕容馨挑眉:“玥姐姐,你不是有辰王了?三皇子他……”
“東方璃曾幫過我,我當(dāng)他是朋友。” 司徒玥語氣懇切,“我不希望他娶這樣的女子,你看令妃娘娘,若這公主進了宮,她往后的日子怕是難了。算姐姐求你,幫幫他。”
慕容馨嘆了口氣,指尖在杯沿上輕輕敲著,低頭沉思起來。
這時,東方璃卻自己站起身,臉上帶著溫和的笑意,對晴雪公主道:“本皇子向來淡泊,倒是不在意什么威望人心。只是公主方才比試輸給了司徒姑娘,想來還有其他才藝吧?不如一并展示出來,讓我們也開開眼界?”
晴雪公主冷笑一聲,雙手環(huán)胸,下巴抬得更高:“呵,本公主的舞姿,天下第一!今日就讓你們見識見識!”
話音剛落,“砰” 的一聲脆響,一只玉杯摔在大殿中央,碎成幾片,酒液濺出,在金磚上暈開一小片濕痕。
眾人一驚,齊刷刷轉(zhuǎn)頭看去, 只見慕容馨緩緩站起身,她走到殿中,屈膝跪下,對著皇帝叩首道:“啟稟皇上,方才馨兒聽到個天大的笑話,一時沒忍住,竟把酒杯摔了,還請皇上贖罪。”
皇帝何等精明,見她這副模樣,便知她有后招,忙笑道:“無妨無妨。馨兒姑娘聽到了什么笑話?說來讓朕也樂樂。”
慕容馨再次叩首,起身時眼底帶著幾分戲謔:“方才馨兒仿佛聽見有人說自己‘舞姿天下第一’。可據(jù)我所知,雪都公主的‘踏雪舞’,能足不點地在雪上起舞,那才是公認的天下第一;數(shù)年前南蠻那位舞貴妃,一支‘驚鴻舞’引得南蠻王廢黜六宮,后來更是被冊封為后,舞姿何等驚艷;便是我們皇城的舞娘,也是各個舞姿卓絕。”
她頓了頓,目光掃過晴雪公主,語氣里帶了幾分譏誚:“不知某人何來自信,敢稱‘天下第一’?換做是我,可沒這么厚的臉皮呢。”
殿內(nèi)響起一陣低低的竊笑,大臣們都低下頭,肩膀微微顫抖。
晴雪公主氣得臉色漲紅,厲聲喝道:“她們與我何干?你若不服,盡可叫她們來與我比試!或者……” 她上下打量著慕容馨,嘴角勾起一抹輕蔑,“你自己上來扭幾下,陪我玩玩?反正這殿里,沒人比得過我,我就是天下第一!”
“既然公主這么說,那我就陪你玩玩。” 慕容馨冷笑一聲,抬手道,“公主先請吧。”
晴雪公主不屑地哼了一聲,轉(zhuǎn)身讓侍女取來舞服。不過片刻,她換了一身紅色薄紗連體裙走出來, 薄紗如蟬翼,貼在身上,隱約能看見里面的紅色肚兜;背部全露著,肌膚白皙,直到腰際;裙擺開衩極高,幾乎到了臀部,走動間,白皙的大腿若隱若現(xiàn)。
她眉間點了一彎緋色月牙印記,襯得那張臉又妖又艷。音樂響起,她便在殿中舞了起來:時而旋身,薄紗翻飛,露出大半脊背;時而彎腰,故意將胸脯挺得高高的,抖動搖晃,引得幾個年輕臣子慌忙低下頭;偶有幾個動作,竟與青樓舞姬的艷舞無異,帶著露骨的挑逗。
太后看得眉頭緊鎖,索性閉上眼,自顧自撥弄著手中的紫檀佛珠,嘴唇微動,似在念佛;皇帝的臉色也沉了沉,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掩去眼底的不悅;大臣們更是不敢直視,只敢用余光偷偷瞥,臉上滿是尷尬。
一曲舞畢,晴雪公主喘著氣,雙手環(huán)胸,目光掃過殿內(nèi),最后落在慕容馨的席位上 ,那里空空如也。
她頓時笑出聲,語氣里滿是得意:“怎么?人跑了?也好,總算還有點自知之明!哈哈!”
殿內(nèi)眾人也竊竊私語起來:“慕容姑娘這是…… 怕了?”
“說不定是覺得比不過,偷偷溜走了吧?”
就在這時,一名宮女快步跑了進來,裙擺都跑歪了,她 “噗通” 一聲跪在地上,急聲道:“啟稟皇上、太后、各位娘娘!慕容姑娘已經(jīng)準備好了,請諸位移步御花園,慕容姑娘在那邊候著呢!”
眾人面面相覷,都有些摸不著頭腦。皇帝看向那宮女,認出她是令妃身邊的貼身丫鬟,心里便明白了幾分, 令妃這是在暗中幫慕容馨。他想起慕容馨平日古靈精怪的模樣,總覺得她不會讓人失望,便朗聲道:“既然慕容姑娘有安排,眾愛卿,隨朕去御花園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