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個雕花木箱被抬進殿內,打開后,里面擺滿了各色香料和書籍, 有能安神的龍涎香,有可驅蟲的迷迭香,還有許多東宇罕見的草藥;
醫書則是南蠻歷代御醫的心血,其中不乏早已失傳的醫蠱秘方。
“這些是南蠻的一點心意。” 拓跋烈道,“香料贈予東宇皇室,醫書贈予東宇太醫院,愿兩國在醫術、物產上互相學習,共同進步。”
慕容馨看著那些醫書,眼睛一亮,其中一本《南蠻蠱經》,據說記載了用蠱蟲治病的古法,是她一直想找的孤本。
東方璃湊到她耳邊:“喜歡?回頭我與父皇說,讓他送你。”
慕容馨白了他一眼:“正經點,這是國禮。”
東方璃嘿嘿一笑,剛要說話,殿外突然傳來一陣歡快的鼓點,一群身著南蠻服飾的舞姬走了進來。
她們頭戴銀飾,腰系彩裙,隨著鼓點翩翩起舞,裙擺飛揚間,露出腳踝上的銀鈴,叮當作響,引得眾人紛紛叫好。
舞到興處,舞姬們拿起殿角的酒壺,給眾人斟酒。
其中一位舞姬走到御風面前,笑著將酒壺遞給他道:“貴客,請喝酒。”
御風酒量本就淺,被美人勸酒,一時高興,連著喝了三杯,臉頰頓時紅得像熟透的蘋果。
飛雨看得直搖頭,對司徒玥和慕容馨道:“你看他那傻樣,再喝下去,怕是要當場表演醉拳了。”
司徒玥忍著笑,剛要去拉御風,卻見拓跋烈端著酒杯走了過來:“慕容妹妹,多謝你這些日子照顧父皇。”
“太子殿下客氣了。” 慕容馨舉杯回敬,“醫者仁心,這是我該做的。”
兩人相視一笑,目光交匯間,帶著幾分默契。
此時殿外又響起一陣樂器聲,這次是東宇的樂師演奏起《霓裳羽衣曲》,輕柔婉轉的曲調與南蠻的鼓點交織在一起,竟意外地和諧。
“聽說東宇的絲綢天下聞名?” 拓跋烈道,
“南蠻的棉麻產量高,若是能與東宇互通,百姓就能穿上更舒適的衣物了。”
“太子殿下說得是。” 慕容馨道,“東宇的瓷器也可以賣給南蠻,南蠻的銅礦多,正好可以用來鑄幣,互利互惠。”
兩人越聊越投機,從物產聊到醫術,從吏治聊到民生,直到宮宴過半,才各自回到座位。
東方璃拿著一塊南蠻的椰子糕,吃得津津有味:“馨兒,這糕點好吃,你嘗嘗。”
慕容馨接過糕點,嘗了一口,清甜軟糯,果然不錯。她看著殿內觥籌交錯的景象,聽著兩國語言交織的歡笑,心里想著,或許這就是最好的結局, 沒有戰爭,沒有陰謀,只有和平與歡笑。
宮宴后,南蠻的局勢徹底穩定下來。
拓跋烈忙于處理政務,東方辰時不時去幫忙,司徒玥則迷上了南蠻的醫書,整日泡在御藥房。
紫宸殿的燭火終于稀疏下去時,東方辰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
案上堆疊的奏章已批得七七八八,拓跋烈正對著輿圖蹙眉,他便輕手輕腳退了出來。
夜風帶著初秋的涼意漫過來,他下意識攏了攏袖口,腳步卻不由自主拐向了御藥房的方向。
遠遠就聞見苦香混著蜜芷的氣息,窗紙上映著道清瘦的影子,正彎腰在藥柜前翻找什么。
東方辰放輕腳步推門,銅環碰撞的輕響剛起,里頭的人已回過頭來。
司徒玥鼻尖沾著點淡綠藥末,見是他便彎了眼:
“剛想找你試試新制的薄荷丸。”
她指尖還沾著搗藥的青石粉末,遞過來的小瓷瓶里滾著幾粒瑩白丸子,湊近了能聞見清苦的薄荷香。
東方辰接過含了一粒,涼意從舌尖漫到眉心,倒真驅散了不少倦意。
“南蠻醫書里的法子?”
他見她案上攤著本藍布封皮的舊書,字跡是從未見過的蟲蛀般的異體字。
“嗯,他們用薄荷配龍腦提神,比咱們的方子烈些。”
司徒玥說著又轉回去整理藥臼,竹制藥鏟刮過陶缽的聲音沙沙輕響,
“你今日忙到這時候,拓跋烈又揪著河西糧運不放?”
“他總說秋汛前得把糧倉筑牢。” 東方辰走到她身后,見她耳后別著支銀簪,還是去年生辰時送的那支,忍不住伸手替她將散落的碎發攏到耳后。
指腹觸到耳廓的溫軟,司徒玥手里的藥鏟頓了頓,卻沒回頭。
“御花園的桂花開了,去走走?”
東方辰收回手時,指尖還留著她發間的藥香。
司徒玥將最后一味藥包進油紙袋,轉身時順手將他半敞的衣襟系好:
“走吧,正好讓你嘗嘗我新釀的桂花蜜水。”
宮道上的宮燈次第亮起,將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
起初只是并肩走著,不知誰先碰了誰的指尖,最后便自然而然地牽在了一起。
司徒玥的手微涼,指腹帶著薄繭,被東方辰溫熱的掌心裹著,倒像是兩味性子互補的藥材,在微涼的秋夜里慢慢融成了溫和的暖意。
太液池邊的桂樹落了滿地碎金,司徒玥從隨身的錦囊里倒出個小銀壺,往兩個玉杯里斟了琥珀色的蜜水。
“加了點陳皮,解膩。”
她推過一杯給東方辰,自己捧著杯子望著水面的月影。
東方辰喝了口,甜味里帶著點微苦的陳皮香,倒比尋常蜜水多了層回味。
已是三更天。
桂花瓣被風卷著落在司徒玥的發間,東方辰伸手替她拈掉,指尖掃過她鬢角時,她忽然抬頭,撞進他帶著笑意的眼眸里。
“看什么?” 她輕聲問,聲音被風吹得有些散。
“看你。” 東方辰的聲音很輕,卻清晰地落在桂花香里,
“看你比桂花好看。”
司徒玥耳尖紅了紅,別過臉去舀蜜水,卻被他伸手輕輕扳過下巴。
月光正好落在她半垂的眼睫上,他沒再說什么,只是低頭在她眉心印下一個輕吻,像落了片柔軟的桂花。
遠處的宮墻隱在夜色里,近處的桂香混著藥香漫在風里。
兩人牽著手坐在池邊,誰也沒再多說什么,只是聽著風吹過樹葉的沙沙聲,看著水面碎成一片的月光,像捧著一碗溫吞的藥湯,慢慢熬著這細水長流的歲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