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軍將領的親衛(wèi)們像一群被捅了馬蜂窩的瘋狗,咆哮著圍了上來。
那將領喉頭滾動,剛想用最惡毒的蒙語嘶吼出質(zhì)問,眼前那道身影卻已再次撲至。
朱棣的回應,是沉默,以及更狂暴的殺戮。
“吼!”
朱棣的喉嚨里擠出一聲悶響,提著那根沾滿血肉的狼牙棒,不退反進。
三柄彎刀從不同角度封死了他的所有退路,刀光森寒,直取要害。
朱棣不閃不避,身體猛地一擰,任由其中一把彎刀擦過肋部,在皮甲上留下一道刺眼的火花。
但他手中的狼牙棒卻帶著更兇的勁風,橫掃而出,正中左側(cè)那名親衛(wèi)的腰部。
“砰!”
一聲悶響,那親衛(wèi)的身體瞬間對折,像個破麻袋一樣飛出,撞塌了身后的帳篷,血沫從口中狂涌。
另一名親衛(wèi)的彎刀已至頭頂,朱棣猛地矮身,狼牙棒自下而上,一個刁鉆的橫撩,直接將那親衛(wèi)的下巴連同半個腦袋一起掀飛。
紅白之物噴濺,溫熱地灑了他一臉。
他甚至沒有眨眼。
最后一名親衛(wèi)被這地獄般的景象嚇得心膽俱裂,手腕發(fā)顫,彎刀險些脫手。朱棣卻不會給他任何喘息的機會,大步上前,狼牙棒狠狠砸在那親衛(wèi)的胸口。
“咔嚓!”
胸骨斷裂的聲音清晰可聞。那親衛(wèi)張大嘴巴,卻發(fā)不出任何聲音,身體僵直,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朱棣站在三具尸體中央,呼吸粗重,胸膛劇烈起伏。他身上又添了幾道傷口,但那些傷口對他而言,只是無關緊要的擦傷。
他的眼中,只剩下不遠處那個驚恐欲絕的元軍將領。
當!
狼牙棒與彎刀碰撞,爆出一團刺眼的火星。
元軍將領只感覺一股山洪般的巨力從刀身傳來,手臂劇痛,虎口瞬間崩裂,整個人被這股蠻力震得氣血翻涌,連連后退。
他驚駭欲絕,這哪里是人的力量,分明是披著人皮的兇獸!
朱棣得勢不饒人,一步踏前,狼牙棒帶著撕裂空氣的尖嘯,以一個刁鉆的角度,自下而上,狠狠地砸向他的面門。
將領用盡全身力氣扭身閃躲。
“咔嚓!”
狼牙棒擦著他的臉頰而過,卻結結實實地砸在了他的肩膀上。
骨頭碎裂的聲音清晰可聞。
“啊!”
劇痛讓將領發(fā)出一聲慘叫,半邊身子瞬間麻木,手中的彎刀再也握不住,哐當一聲掉在地上。
朱棣的眼中沒有絲毫憐憫,他反手一記橫掃,沉重的狼牙棒帶著風雷之聲,正中將領的頭顱。
“砰!”
那聲音,沉悶得像一柄巨錘砸在了熟透的西瓜上。
將領的慘叫聲戛然而止,整個腦袋以一個詭異的角度凹陷下去,紅的白的液體從七竅中噴涌而出。他高大的身軀晃了晃,直挺挺地向后倒去,眼神里還殘留著最后的驚恐與不甘。
朱棣站在尸體旁,胸膛劇烈地起伏,他看著自己手刃的仇人,那股憋在胸中,幾乎要將他燒成灰燼的怒火,終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他仰起頭,對著血色的夜空,發(fā)出一聲長長的,壓抑了太久的咆哮。
整個元軍大營,徹底亂成了一鍋粥。
范統(tǒng)的前鋒營,此刻已經(jīng)完全化作了一群不要命的瘋子。他們沉默地揮舞著兵器,眼中只有殺戮。一個火頭軍被長槍捅穿了小腹,他眉頭都不皺一下,反而咧嘴一笑,用盡最后力氣抱住敵人,張開嘴,狠狠地咬斷了對方的喉嚨。
元軍也是久經(jīng)沙場的精銳,在最初的混亂過后,他們迅速在各自軍官的帶領下組織起有效的抵抗。
刀光劍影,血肉橫飛,雙方都殺紅了眼,用最原始的方式,進行著最殘酷的絞殺。
殺戮,從深夜持續(xù)到黎明。
當太陽升至毒辣的正午,最后一聲慘叫被風吹散,這片人間煉獄才算徹底歸于死寂。
空氣中,彌漫著濃得化不開的血腥味。
一匹失去主人的戰(zhàn)馬,固執(zhí)地守在主人冰冷的尸體旁,它焦躁地刨著被血浸透的草地,一次次用頭顱去頂主人的身體,似乎想將他喚醒。喉嚨里發(fā)出的悲傷嘶鳴,是這片死寂戰(zhàn)場上唯一的哀歌。
天空中,烏鴉和禿鷲黑壓壓的一片,不停地盤旋著,發(fā)出刺耳的叫聲,等待著這場盛宴的開始。
那座小小的,插著大明旗幟的土包上,范統(tǒng)和他的部下們,像一堆破爛的麻袋,七零八落地躺著。
范統(tǒng)粗略地掃了一眼,心中一沉。
出發(fā)時的千人部隊,如今,還站著的,恐怕不足六百。
寶年豐和那十八名親衛(wèi)倒是都還活著,但一個個渾身浴血,身上布滿了深可見骨的傷口,正靠在一起,大口地喘著粗氣。
牛魔王也累壞了,趴在地上,鼻孔里噴出灼熱的氣息,身上同樣掛了好幾處彩。
饑餓,疲憊,如同兩座大山,壓在每一個幸存者的身上。
他們甚至沒有力氣去生火。
“吃!”
范統(tǒng)用沙啞的聲音下令。
士兵們掙扎著爬起來,走到那些死去的戰(zhàn)馬旁,用刀子割下一塊塊血淋淋的馬肉,也顧不上那股子腥膻味,直接塞進嘴里,大口大口地生啃咀嚼。
冰冷的生肉滑入腹中,一股微弱卻頑固的熱流從胃里升起,像蟻群般爬過酸痛的肌肉,修復著撕裂的傷口。這股源自血脈深處的詭異力量,正是他們能一次次從地獄邊緣爬回來的憑仗。
朱棣也割下一塊馬肉,學著身旁老兵的樣子,面無表情地塞進嘴里。冰冷的血腥味在舌尖炸開,他卻感覺不到半分惡心,只有胃部因饑餓而瘋狂的痙攣。他的心,像一塊被反復捶打的鐵,燒紅過,冷卻過,如今只剩下堅硬的、麻木的死寂。
就在這時,一陣高亢、尖銳的鷹啼,如同利刃劃破死寂的天空。范統(tǒng)的心猛地一沉,這聲音他太熟悉了——是盤旋在他們頭頂數(shù)日的死神之眼,它從未離去。
他猛地抬頭,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只見遙遠的地平線上,一條黑線,正在緩緩地蠕動,然后,慢慢地變粗,變寬……
又是騎兵!
而且,看那規(guī)模,比之前圍剿他們的那支部隊,還要龐大數(shù)倍!
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每個人的心臟。
他們剛剛從地獄里爬出來,還沒來得及喘口氣,另一個更大,更深的地獄,已經(jīng)張開了它的血盆大口。
范統(tǒng)沉默著,緩緩地從地上撿起那頂布滿劃痕和血污的食人魔頭盔,重新戴在了頭上。
他站起身,站在土包的最高處,嘴里還在撕咬著那塊帶血的馬肉,眼神平靜得可怕。
他身后,寶年豐站了起來。
十八名親衛(wèi)站了起來。
朱棣拄著狼牙棒,也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
緊接著,是那剩下的,不足六百名的前鋒營士兵。
他們一個接一個,沉默地站起,匯聚在范統(tǒng)的身后,像一片在風暴中,頑強挺立的黑色礁石。
范統(tǒng)將嘴里最后一口馬肉咽下,目光掃過身后那一張張年輕、疲憊,卻寫滿了決絕的臉。
他咧開嘴,露出一口被血污沾染的白牙,那笑容里沒有半分恐懼,反而帶著一絲熟悉的、混不吝的痞氣。
“兄弟們。”他拍了拍離自己最近一個兵的肩膀,聲音不大,卻壓過了風聲,“都聽好了,待會兒誰要是先跑了,老子做鬼都瞧不起他!”
他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
“給我在奈何橋上等著,誰敢插隊先喝湯,老子就把他腦袋擰下來當夜壺!”
短暫的沉默后。
“吼——!”
五百多名殘兵,用盡他們最后一絲力氣,發(fā)出了震天的咆哮。
那吼聲里,沒有恐懼,沒有絕望,只有一群將死之人,面對命運時,最狂野,最不甘的吶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