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變身”二字從白熾嘴中迸出的時候,一個半透明的人形靈體從他的身體里脫出。
靈體張開雙臂,將手足無措的琉璃繪擁入了懷中。
漆黑的霧從琉璃繪的身體中迸發(fā)而出,頃刻間填充了整個貨梯,阻斷了一切想要窺視的目光。
“怎么回事?”
這一切發(fā)生的太快,且伊東洸看不到那道靈體,在他的視角里,白熾就只是撲向了那名突然出現(xiàn)的少女,而后像是癡漢般抱住了她的腿。
他死死的盯著貨梯,卻依舊什么都看不到,只是隱隱約約的能聽到霧中有什么東西在尖嘯。
“裝神弄鬼!”伊東洸說道,“你逃不掉的!”
而后立刻操控著幾名傀儡沖了進去。
伊東洸已經(jīng)意識到了剛剛上來的少女是一名特異者,且十有**就是白熾的依仗。
這個家伙并不是認命了,他只是一直在等這名少女。
是因為他覺得這名少女能讓他逃離,還是能讓他翻盤?
可笑!
不管那名少女的特異到底是什么,我只要把你宰了就行!電梯就這么大,你能跑到哪里去?
面對白熾這半天都不肯被自己打死,仿佛永遠都有后手的蟑螂,伊東洸的心里也發(fā)了狠,決定無論如何都要把這個麻煩的家伙給弄死!
然而,當(dāng)他的傀儡沖進了被黑霧填滿的電梯后,便立刻失去了聯(lián)系。
伊東洸怔了怔。
這是怎么回事?
伊東洸不信邪,又操控起兩名傀儡沖了進去,但結(jié)果仍舊是一樣,在沖進電梯的第一時間就沒了反應(yīng)。
伊東洸的臉色終于黑了起來。
他與自己操控的傀儡是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共享視野的,但沖進電梯的傀儡們卻沒有給他帶回來任何畫面,那黑霧就像是一張來自深淵的大嘴,吞噬著一切靠近的事物,連光都不例外。
這是什么詭異的特異?
伊東洸終于開始了不安,但他并沒有露怯,而是操控著剩余的傀儡沖著電梯大喊。
“警官先生,你要是再在這里裝神弄鬼的話……”
數(shù)名傀儡在電梯口前扼住了自己的喉嚨,一如先前那兩名死去的少年一般。
“我就不能保證他們的性命了。”伊東洸惡狠狠的說道,“如果是那樣,殺死他們的人就不是我,而是……”
話還沒有說完,電梯里的黑霧猛然間向著外界迸發(fā)了出來。
這個時候伊東洸才看到,那黑霧并不是真的霧氣,而是一只又一只蜷縮在一起的惡靈!
它們在狂竄,它們在尖嘯,它們將一個又一個被伊東洸控制的傀儡按倒在地。
“言而無信是一種惡習(xí)?!苯K于,電梯內(nèi)的黑霧四散而去,一道中性的聲音從中傳來,“而你剛才已經(jīng)演示過一次了?!?/p>
伊東洸死死地盯著電梯口,盯著那不知道從何而來的黑色騎士。
騎士的身后,除了那些已經(jīng)暈過去的傀儡外,什么都沒有,白熾與那個少女都不見了。
“你……是個什么東西?”
“雙儀騎士?!睂Ψ介_口,“影霧?!?/p>
……
“仲基,我們還有五分鐘就能到現(xiàn)場了?!备咚偌柴Y的警車中,先前將白熾當(dāng)犯人審問的警察佐倉正笑著對后排的仲基說道,“現(xiàn)場都已經(jīng)準備好了,記者也已經(jīng)叫來了,就等你大展身手了。”
仲基微微頷首,顯然對這個決策很是滿意。
“早知道今天還能遇到個這樣的罪犯,昨晚我也不用那么急著趕回總局了。”仲基看著遠處的高樓,笑著說道,“沒想到漢光區(qū)里如此臥虎藏龍?!?/p>
“郊區(qū)嘛,罪犯都愛往這邊跑?!弊魝}說道,“但這樣不是更好嗎,漢光區(qū)解決不了的罪犯,只能由您來搞定,那您的重要性就不言而喻了。這樣一來,昨晚在梁榮那的損失也能補救回來了吧?”
“還是不行的?!敝倩鶕u了搖頭,“伊東洸那家伙只是逃得久,在實力上完全不如梁榮,而且事發(fā)突然,總局并沒有下達嘉獎令。好在伊東洸鬧得夠大,也算是能稍稍提升一下他那不太高的價值吧,如果他能再弄死幾個人就更好了。”
佐倉詭異的笑著:“這點您無需擔(dān)心?!?/p>
“哦?”仲基饒有興趣的看著佐倉,“怎么說?”
“昨晚那個攪和了您好事的警察就在里面?!?/p>
仲基頗為驚訝:“真的?你安排的這么快?”
“不,我還沒來得及安排呢,是他自己撞進去的?!弊魝}說道,“根據(jù)報告,就是他發(fā)現(xiàn)的伊東洸,并主動留下來拖延?!?/p>
“嘖,還真是個好警察?!敝倩p笑著說道,“我都不愿意看到他死了?!?/p>
“但他應(yīng)該是活不下來的?!弊魝}笑著說道,“他已經(jīng)在里面呆了二十分鐘了,而且我又以總局的身份下達了指令,禁止其余人在您到達之前搶先展開行動,所以……”
“嘖嘖嘖,你還真是的?!敝倩χ鴵u了搖頭,眼神也逐漸玩味了起來,“這樣也好。一個擊斃了梁榮的功勛警察,在受嘉獎的路上被兇犯殺死?!?/p>
“而您結(jié)果了那名兇犯?!弊魝}補充道,“沒有比這更好的劇情了?!?/p>
……
好在是趕上了。
白熾感受著滿是力量的騎士之軀,知道自己的傷已經(jīng)被修復(fù)完畢了。
變身就能修復(fù)損傷,也就是說哪怕他被打得就只剩下一口氣了,也能夠通過變身滿血復(fù)活。
好強,太強了。
這就是騎士之軀!
白熾十分滿意,但他意識里的琉璃繪就不是很滿意了。
“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吭趺炊伎毂蝗舜蛩懒?!”琉璃繪雙手抱胸的質(zhì)問著。
“出了一點小意外?!?/p>
“這是小意外嗎?”琉璃繪咬著牙說道,“你要是先一步死了,那我怎么辦?”
白熾明白琉璃繪的意思,要是他先一步被打死,而琉璃繪又不知情的情況下,現(xiàn)在就是琉璃繪獨自面對伊東洸了,這同樣也是在送死。
“是我的問題。”白熾承認了自己的失誤,“如果再有這種情況,我會提前告訴你的?!?/p>
“希望你能做到?!?/p>
琉璃繪確實很生氣,因為白熾在電話里根本沒有把事情的緊張程度表達出來,讓她還以為自己只要過來變個身就可以了。
直到剛才她才意識到局面到底有多么的危險,一旦自己再晚一些,那白熾和她都會送命,想到這,琉璃繪就不由得感到一陣后怕,脊背都在發(fā)涼。
白熾也很是直觀的感受到了琉璃繪的不安,因為狀態(tài)欄顯示出來了。
“同步率:32%-37%”
“融合素材白熾(狀態(tài)中)”
“融合素材琉璃繪(狀態(tài)中,穩(wěn)定性低)”
與第一次變身相比,這一次的變身開局就是接近40的同步率,這還是在白熾受了重傷,狀態(tài)只能勉強打到“中”的情況下,可以說是十分出色了。
但和第一次變身不一樣的是,這次的同步率并不穩(wěn)定,那百分比的數(shù)字一直在32到37之間徘徊,這顯然是和琉璃繪那正在波動著的心態(tài)有關(guān)。
所以白熾覺得在戰(zhàn)斗打響前,還是要先說點什么穩(wěn)定一下琉璃繪。
說點什么呢?
白熾略微思索,腦海中又浮現(xiàn)出了變身前看到的畫面,頓時有了想法。
“你剛才的襪子挺好看的?!卑谉胝f道,“手感也挺好的,是你自己買的嗎?”
說著,停頓了一下,語氣又轉(zhuǎn)為了疑惑。
“但好像什么都沒遮住啊?!?/p>
琉璃繪那憤憤的表情猛然僵住,而后同步率波動得更厲害了(30%——40%)。
白熾:“?”
他這是說錯什么了嗎?
白熾搞不太清楚,不過這種事情也只能暫時放在一邊了。
留給他的時間不多了,在不知道他的同僚們什么時候沖上來的情況下,他必須要在最短的時間內(nèi)解決掉伊東洸。
但問題是,解決伊東洸的難點從來都不在正面戰(zhàn)斗上,而是在如何找到他的真身上。
白熾的騎士之瞳再次掃視起整座游戲機廳,在他目光所及處,大約半數(shù)被伊東洸操控的人都被他的影霧惡靈所控制,而剩下的一半或許是因為伊東洸已經(jīng)被白熾的這一手詭異特異嚇到了而不敢上前。
這家伙到底在什么地方?為什么視力被強化過的騎士之瞳也仍然找不到他?
難道說他已經(jīng)不在這里了?
白熾不得不往這方面去想。
而這時的伊東洸也從最初的震驚中緩過了神來,他用剩下的傀儡死死地盯著白熾:“原來如此,你還是剛才那個警察。雖然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但你的這項特異,應(yīng)該是被南羅絕對禁止的不祥系特異吧?你一個警察,用這種特異真的好嗎?”
該說不愧是個逃了十五年都沒落網(wǎng)的罪犯嗎,竟然在這么短的時間里就想到了這么多。
但白熾沒有回答伊東洸,他只是緩步向前,繼續(xù)在游戲機廳里尋找著伊東洸的下落。
“呵呵,你還要追我嗎?你的同僚們隨時都有可能攻上來吧,一旦被他們發(fā)現(xiàn),你想過后果嗎?”伊東洸說道,“要不然就這樣吧,你讓我逃出去,我替你保密。你也不用怕我騙你,畢竟我也不可能主動落網(wǎng)不是?繼續(xù)糾纏下去就只會是兩敗俱傷的局面。”
白熾依舊沒有理會伊東洸,而這個態(tài)度深深的刺激到了伊東洸。
“不愿意談是吧?那就別談好了!”在場的傀儡們,包括那些已經(jīng)被惡靈控制的傀儡們都紛紛抬起頭,用惡毒且怨念的眼神死死地盯著白熾,“那就看看吧,看看你到底能不能找到我!”
白熾停下了腳步,但這并不是他要與伊東洸妥協(xié)了,相反,伊東洸越急躁,就越能表明他本人就在這里。
既然如此,就需要一些手段了。
要知道他現(xiàn)在可不是剛才那個只會打打殺殺的警察了。
他是影霧騎士。
“我需要你的力量。”
在意識空間中,白熾對琉璃繪說道。
“那你用啊,我又不是不給。”琉璃繪警覺的看著那被雙臂死死捂住的胸口,“你不會要更多吧?現(xiàn)在不行,我放不下來,你再怎么說我也放不下來?!?/p>
“不需要更多的了,上次那樣,百分之四十就可以了。”白熾說道,“但我需要你穩(wěn)定在百分之四十?!?/p>
只有穩(wěn)定在百分之四十以上,才能使用一階決戰(zhàn)技——影霧騎士槍。
“像上次那樣?好吧?!绷鹆ЮL也知道自己現(xiàn)在的情緒有些不穩(wěn),“我試試?!?/p>
“不是試試,是一定要。”白熾說道,“我們的時間不多了?!?/p>
“……我知道了。”琉璃繪也是分得清事態(tài)緩急的,“我會做到的?!?/p>
“需不需要我說一些什么來幫你……”
“不!你閉嘴就行!”
“哦?!?/p>
琉璃繪深吸了一口氣,而后閉上了眼睛,開始回憶起昨天的感覺。
放開、接受、賜予。
不知道是不是昨天已經(jīng)做過一次的原因,第二次要比第一次簡單許多。
她仿佛回到了白熾的小屋,回到了昨天晚上,回想起了白熾告訴她自己為何要一路追查的原因。
“我想找到真相,就這么簡單?!?/p>
這平平無奇的一句話,讓她對白熾構(gòu)建的心防松動了不少。
于是她那緊緊纏繞的雙臂在不知不覺中又松動了不少,在白熾那像太陽般的目光落在身上時,她也沒有了昨天那般激烈的反應(yīng)。
而后她聽到了提示音。
“同步率:47%(穩(wěn)定)”
“解鎖一階決戰(zhàn)技,影霧騎士槍。”
現(xiàn)實中,騎士形態(tài)下的白熾高舉起右手,一把漆黑的長槍由四面八方匯聚而來的黑霧凝結(jié)而成。
而在看到那柄黑槍時,伊東洸的心瞬間警覺了起來,一股強烈的不安感涌上了心頭。
但下一秒,黑槍消失了。
伊東洸怔住了。
這是怎么回事?
失敗了?
……
這并不是失敗,而是白熾主動解除了黑槍。
在經(jīng)過兩次變身后,白熾已經(jīng)基本明白了琉璃繪的影霧特異是怎么一回事。
簡單的來說,影與霧是兩種不同的東西,影子只有一個,而霧則有許多。
作用在影霧騎士上,那些正撲在傀儡身上的惡靈是“霧”,它們是影霧騎士的仆從,是小鬼。
它們能夠完成一些簡單的命令,也是在白熾變身影霧騎士后便能直接驅(qū)使的。
但“影”不同,影是影霧騎士的替身,是另一個自己。
它可以作為一個更強大的個體單獨行動,能夠在與梁榮的戰(zhàn)斗中化為束縛著他的陰影,也能夠在最后作為終結(jié)一切的決戰(zhàn)兵器,是真正的影子。
而想要驅(qū)使它,自然也需要它的認可。
而現(xiàn)在,它/她已經(jīng)認可了。
黑槍消散,但并不是消失,它只是化為了最稀薄的霧,而后如疾風(fēng)般向著四面八方散去。
沒有它無法進入的地方,而它與白熾同心相連。
于是整個游戲機廳都在白熾的意識中清晰了起來。
他看到了一枚蚊蟲懸停在顫抖的導(dǎo)電橡膠鍵上,聽到了幽暗電路板的深處,那因為短路而迸發(fā)出驟然電光的嘯叫。
這一瞬間,整個游戲機廳都在他的“眼”中。
“找到了。”
琉璃繪睜開了眼睛。
“在那里?!?/p>
黑暗的騎士睜開了雙眸。
……
一股強烈的不安涌上了伊東洸的心頭。
那家伙是找到我了嗎?
伊東洸死死盯著影霧騎士,對方背對著他,沒有任何的動作。
不,不可能吧?
誰會想到他藏在抓娃娃機里?
是的,伊東洸并沒有離開,也并沒有偽裝成那些被他控制的人。在被白熾追蹤后,他在第一時間便脫光了衣服,制造了藏在人群中的假象,但實際上卻躲進了這并不寬敞的抓娃娃機里。
說不算寬敞,就真的不算寬敞,他那不到一米六的個頭都需要像個蝸牛般蜷縮起來才能藏住,可以說是艱難而又猥瑣。
但那又怎么樣呢?誰又能想到看起來如此胸有成竹的高智商特異者罪犯實際上像條陰暗的蛆蟲呢?
是的,這就是伊東洸的算計,他要讓所有人都相信自己會帶著那些被控制的人來一場盛大的逃亡。他會指揮著傀儡們跳樓,會讓他們沖警戒線,在警方千防萬防下“消失”。
但不會有人想到,他始終都呆在游戲機廳里,從未離開。
他也很自信,不會有人發(fā)現(xiàn)自己。
可是現(xiàn)在,那份自信被動搖了。
透過抓娃娃機的狹窄縫隙,伊東洸艱難的盯著不遠處的影霧騎士。
他會發(fā)現(xiàn)我嗎?
不,不可能,他都沒有在往這邊看。
伊東洸不斷的在心里安慰著自己。
但是下一秒,他的瞳孔便在瞬間放大,恐懼如同潮水般蔓延上來。
因為那個奇怪的騎士已經(jīng)消失了。
他只是眨了一下眼,對方就已經(jīng)不在那里了。
怎么回事?!那家伙是離開了?
伊東洸緊張的環(huán)顧著四周,還沒等他找到白熾,一道清脆的聲響自頭頂?shù)臋C器而來。
這是投幣的聲音。
還沒等伊東洸反應(yīng)過來為什么會有投幣的聲音,這臺機器被啟動了。
伊東洸的瞳孔微微一凝。
難道說……
他下意識的想要逃跑,但已經(jīng)晚了,一只手打穿了娃娃機,自上而下的抓住了他的脖子。
伊東洸艱難的抬起了頭,而后對上了那雙他這輩子都不會忘記的猩紅之眼。
“抓到你了。”
……
商城樓下,當(dāng)仲基下車的時候,記者們的長槍短炮便立刻送了上來。
“是特異科的警官嗎?警官先生,請問您如何看待現(xiàn)在的情況?”
“聽說罪犯是特異者,樓上還有上百名人質(zhì),請問警方打算如何行動?”
“聽說還有一名警官被困在里面,能說說具體的情況嗎?”
面對著記者與同僚們的目光,仲基露出了標志性的笑容。
“請大家放心。”他有意無意的面對著大報社的攝像頭,“不管罪犯有多么猖獗,只要我來了,那他就只能……”
“砰”!
仲基的話還沒有說完,四樓便傳來一聲巨響。
眾人下意識的抬起頭,震驚的看到一個人影從四樓墜落,而后“轟”的一聲砸在了仲基的車上。
仲基的笑容瞬間凝固。
盡管已經(jīng)血肉模糊,但他還是認出了對方。
正是伊東洸。
在場的人們還沒有反應(yīng)過來這是怎么一回事,一個眼尖的記者突然高呼:“看那里!”
人們抬頭望去,看到一位傷痕累累的年輕警察面色平靜的站在破碎的窗邊,雙拳還在往下滲血。
在短暫的沉寂后,所有的記者都做出了同一個操作——將對準伊東洸的鏡頭轉(zhuǎn)向了這位年輕的警察。
而后瘋狂的按快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