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宏礙于男女有別,無法進入里間看虞花凌情況,便坐在外間,看著太醫們重新給王襲包扎。
王襲其實已經疲憊得很,但他依舊強撐著,沒讓自己如虞花凌一樣昏過去。
一則他傷勢雖重,但沒有虞花凌更重,還能勉強撐著。二則他想知道,虞花凌面呈給太皇太后和陛下的宋公手書,到底藏了什么秘密,為何讓張求一黨,瘋了似的截殺,連他也不放過,包括他父親以及身后的太原王氏也不顧忌了。
元宏見王襲一直醒著,對他詢問:“允知是在原平縣外接到的虞姑娘?當時她便受了重傷,被人截殺?”
“回陛下,正是?!?/p>
元宏依舊不可思議,“她一直是孤身一人?”
“是。”
元宏難以想象,張求一黨,勢力何其大,比皇祖母先一步得到消息,圍追堵截,她孤身一人,竟然活著到了京城,“這一路上,她可與你說了什么?”
王襲回憶,“臣接到虞姑娘時,原平縣距離京城,還有百多里,她受傷極重,臣打算帶她去醫館救治,她拒絕了,臣便讓人請了大夫,在馬車上給她包扎的。大夫離開后,她一直待在馬車內休息,遇到截殺,便用金針相助臣等,一路上截殺太多,臣沒有什么機會與虞姑娘說話,直到來到京城十里外,臣帶著的人折了九成,自己也身受重傷,虞姑娘更甚,她大約是怕撐不住,便主動與臣說了些話,問臣距離京城只十里了,是否能活著進京?又問臣也算立功了,若是活著面見陛下和太皇太后,是不是會有賞賜?”
元宏點頭,“她今日說,只要婚事自主,你可問過為何?”
王襲搖頭,“時間太短,臣與虞姑娘不熟悉,只說了幾句話,二弟便帶著人接應到了臣,臣與虞姑娘不曾交淺言深?!?/p>
元宏頷首,“對于這位虞姑娘,她說自己出自范陽盧氏,你接應她之前,可查過她?為何不是在家中嬌養?一身武功,從何而來?”
王襲搖頭,“臣奉太皇太后之命,只說接應一位從幽州入京的姑娘,更多的底細,臣便不知道了。直到順著蹤跡,繞開干擾,接應到她本人,才意外虞姑娘年紀尚淺,其余的臣并不知道,在面見太皇太后和陛下之前,臣也不知道她本姓盧?!?/p>
元宏見問不出什么,只能壓下好奇,又見太醫們已經重新給王襲包扎好,他道:“也罷,允知好好養傷吧!”
又問太醫,“允知的傷勢重,可能挪動回王侍中府?”
太醫立即回:“回陛下,小心些,臣等陪著過去,用擔架,應是無大礙?!?/p>
元宏點頭,又問王襲,“稍后王侍中會入宮議事,允知是隨王侍中一起回府?還是留在宮中養傷?”
他建議,“以朕看,你不若留在宮里養傷,好些再回府?!?/p>
王襲搖頭,“父親入宮是為朝事,臣的二弟就在宮中,他剛剛送臣入宮,應該還不曾離開,由他送臣回府即可,不敢在宮中叨擾陛下和太皇太后?!?/p>
元宏聞言點頭,吩咐身邊的大監,“朱奉,你去喊王存過來,讓他送允知回府?!?,又吩咐太醫,“爾等跟著過去,照看一番,待允知歇下,再離開。”
朱奉和三位太醫領命。
太皇太后從內室走出來,正聽到元宏的話,她點了下頭,對王襲道:“回府后好好養傷,不必著急,傷養好了,再為朝廷效力?!?/p>
王襲躺在床上,這回沒再起身,虛弱地稱是。
元宏站起身,“皇祖母,虞姑娘如何?”
太皇太后道:“性命保住了,聞太醫說只要仔細修養幾個月,便不會落下什么病根。這姑娘傷的這么重,也是奇了?!?/p>
元宏松了一口氣,“那就好。”
太皇太后感慨,“是啊,這么有本事的姑娘,運道好,福氣也大,可見吉人自有天相?!?/p>
她回身吩咐跟出來的馮臨歌,“臨歌,從今日起,你跟在她身邊照料,先讓她在宮里住兩日,情況不危及后,你帶著她去張府,張求那座府邸,哀家賜給她了,府中一切物事兒,也都一并給她。”
馮臨歌心驚了下,應是,“是,姑母?!?/p>
太皇太后問皇帝,“宏兒,虞姑娘立了大功,一座府邸而已,你沒意見吧?張府剛被下獄,他的府邸位置好,一應用具也是現成的,能立即住人?!?/p>
元宏表態,“孫兒沒意見,皇祖母此舉甚妥。”
太皇太后微笑,心情似乎極好,“走吧,他們差不多該入宮了,我們去太極殿。”
元宏應是。
躺著榻上的王襲并不意外,張求一黨一路截殺,虞姑娘有命活著到京城,一座府邸而已,是她應得的。
哪怕這座府邸是張求這個三品大員的。
三位太醫卻不如此想,他們沒經歷虞花凌和王襲的被截殺,沒見識過刀劍相拼,橫尸荒野,血腥遍地,齊齊想著,太皇太后有多恨張求,人前腳剛下獄,可能還沒下獄,人正被拉拽著往詔獄和刑部天牢押,他的府邸,便被賜給了被他一路派人截殺的虞花凌。
張求若是知道,殺人誅心,不過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