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的省實驗中學被一層薄薄的秋霧籠罩，林微微抱著書包快步走向教學樓，心里還回味著周五陸峰送她回家時的對話。他喜歡《三體》，偏愛硬科幻勝過奇幻，甚至能背出《球狀閃電》里她最喜歡的那段關于量子玫瑰的描述。

“早啊，大學霸。”李甜甜從后面追上來，神秘兮兮地湊近，“周末有沒有和某人發消息啊？”

林微微臉一熱：“別瞎說，我們就是普通同學關系。”

“普通同學會特意送你回家？還聊了一路科幻小說？”李甜甜促狹地眨眨眼，“我都看見啦，周五你們在校門口聊得可投入了。”

林微微正要反駁，突然注意到周圍投來的異樣目光。幾個女生聚在一起竊竊私語，看見她過來立刻散開，眼神中帶著明顯的打量和議論。

“她們怎么了？”林微微不安地問。

李甜甜也察覺到了異常：“不知道啊，怎么感覺今天大家都怪怪的。”

走進教室，這種詭異的氣氛更加明顯。原本喧鬧的班級在她進門瞬間安靜了一瞬，然后響起更加刻意的嘈雜。林微微看到幾個女生迅速將手機屏幕按滅，交換著心照不宣的眼神。

“到底怎么回事？”林微微放下書包，壓低聲音問李甜甜。

李甜甜搖搖頭，眉頭緊鎖。這時，她的手機震動了一下。她低頭看了一眼，臉色突然變得難看。

“微微...你看這個。”李甜甜把手機遞過來，屏幕上顯示的是省實驗中學的校園論壇界面。

置頂帖子的標題像一記重錘砸在林微微胸口：《實錘！學生會主席陸峰與高一學妹課室親密互動，好學生人設崩塌？》

帖子里面有幾張角度刁鉆的照片：第一張是陸峰在學生會辦公室低頭對林微微說話，由于拍攝角度，看起來幾乎像在接吻；第二張是陸峰送林微微回家時，兩人并肩走在夕陽下的背影，距離被刻意拉近顯得格外親密；最致命的是第三張，是運動會那天陸峰走向林微微時，她關切地看著他的表情，配文是“眼神拉絲，心疼學長”。

下面的評論已經炸鍋：

“不是說陸峰不近女色嗎？原來是沒遇到好看的”

“這學妹挺有手段啊，連陸峰都能拿下”

“好學生也逃不過美人關哦”

“早戀違反校規吧？學生會主席帶頭違紀？”

“樓主哪來的照片？角度有點刻意啊”

“樓上護主的別洗了，明顯實錘”

林微微的手開始發抖，手機幾乎拿不穩：“這、這是誰拍的？完全是角度問題！”

李甜甜憂心忡忡地說：“現在怎么辦？聽說學生處老師已經找陸峰談話了。”

整整一天，林微微都處在恍惚狀態。她能感覺到四面八方投來的目光，有好奇，有嫉妒，也有鄙夷。課間她去洗手間時，聽到隔間外兩個女生的對話：

“就是她吧？看著挺清純，沒想到這么有心機。”

“聽說主動送水倒貼，陸峰一時沒把持住唄。”

“這下有好戲看了，學生會主席早戀，可是要記過的。”

林微微躲在隔間里，直到外面沒聲音了才出來。鏡子里的自己臉色蒼白，眼睛發紅。她掬起冷水拍在臉上，告訴自己要冷靜。

數學課上，老師點名讓她上臺解題。這是一道難度較高的三角函數題，平時根本難不倒她。但今天，在所有人的注視下，林微微握著粉筆的手不停發抖，大腦一片空白。

“林微微？”老師疑惑地催促。

臺下響起竊竊私語：“看吧，談戀愛影響學習了吧...”

“之前數學考滿分怕是運氣...”

就在這時，后排傳來一聲清晰的：“選C。”

全班嘩然。張翰懶洋洋地靠在椅背上，嘴角帶著戲謔的笑：“老師，她太緊張了。選C就行。”

數學老師皺起眉頭：“張翰，不要擾亂課堂秩序。林微微，你先回座位。”

林微微低著頭走回座位，感覺所有人的目光都像針一樣扎在背上。她能聽到張翰輕笑一聲，用不大不小的聲音說：“至于么，談個戀愛而已。”

下課鈴終于響起，林微微第一個沖出教室。她需要新鮮空氣，需要遠離那些指指點點的目光和議論。她跑到教學樓后的梧桐林，靠在最大那棵樹上平復呼吸。

“這就受不了了？”一個熟悉的聲音從身后傳來。

林微微一顫，轉頭看見張翰倚在另一棵樹上，不知跟了她多久。

“跟你沒關系。”她轉身想走。

張翰快一步攔住她：“怎么沒關系？你看論壇最新回復了嗎？”

林微微僵住：“什么回復？”

張翰掏出手機，點開論壇頁面遞給她。最新一條匿名回復寫道：“林微微初中就有前科，專門勾引好學生，沒想到連陸峰都栽了。”

下面的回復更加不堪入目，有人甚至扒出了她初中的照片和各種真假難辨的“黑歷史”。

林微微的眼淚終于忍不住掉下來：“他們怎么能這樣胡說八道...”

張翰收起手機，語氣罕見地沒有嘲諷：“論壇是匿名的，什么牛鬼蛇神都跑出來了。你越在意，他們越來勁。”

“可是為什么...”林微微哽咽著問，“我什么都沒做錯...”

張翰沉默了一會兒，突然說：“因為你得到了別人得不到的東西。”

林微微一怔，抬起頭。陽光透過梧桐葉的縫隙灑在張翰臉上，他此刻的表情異常認真，那雙總是帶著戲謔的鳳眼里有什么情緒一閃而過。

“陸峰...”張翰的聲音低了幾分，“他從來不會那樣對別人。”

林微微突然意識到，那些惡意不僅僅針對她，也針對陸峰。因為他太完美，太遙遠，所以當他表現出對某個人的特別關注時，就會引來嫉妒和攻擊。

“我應該解釋清楚。”林微微擦干眼淚，“去找老師說明情況，那些照片都是角度問題...”

張翰嗤笑一聲：“得了吧，老師只會覺得你們欲蓋彌彰。最好的辦法就是...”

他話沒說完，另一個聲音插了進來：“林微微。”

陸峰站在梧桐林入口，臉色不太好看。他看了一眼張翰，目光回到林微微身上：“學生處王老師要見我們。”

林微微的心沉了下去。該來的還是來了。

學生會辦公室里，王老師面色嚴肅地坐在桌前，電腦屏幕上正是那個論壇帖子。

“說說吧，怎么回事？”王老師推了推眼鏡，“學校明令禁止早戀，尤其是學生干部更要以身作則。”

陸峰站得筆直，語氣平靜：“老師，我和林微微同學只是正常交往。她成績優秀，我邀請她參加學習小組；那天送她回家是因為順路，而且天色已晚，一個女生單獨回家不安全。這些照片是故意選取角度拍攝的。”

王老師轉向林微微：“是嗎？”

林微微緊張地點頭：“是的，老師。我們只是...普通同學。”

“但你不能否認對她有特別關注吧？”王老師語氣嚴肅，“我查過了，你從未接受過任何女生送的水，為什么獨獨接了她的？為什么特意記住她的月考排名？為什么只邀請她參加學習小組？”

門外，林微微屏住呼吸。她也想知道這些問題的答案。

一陣沉默后，陸峰輕聲說：“因為她很特別。”

這句話像一顆石子投入林微微心湖，激起層層漣漪。

王老師嘆了口氣：“陸峰，你一直是最讓人放心的學生。但我必須提醒你，作為學生會主席，你的一舉一動都被人注視著。即使你沒有逾越的想法，也要注意言行，避免給人話柄。”

“我明白。我會注意的。”陸峰頓了頓，“但請不要為難林微微，她是無辜的。”

王老師又交代了幾句便讓他們離開。走出辦公室，林微微還處在恍惚狀態。陸峰那句“她很特別”在她腦海里反復回響。

“學長...”她輕聲開口，卻不知該說什么。

陸峰停下腳步，轉身看她：“對不起，把你卷進這種事情。”

他的眼神很復雜，有歉意，有關心，還有別的什么林微微看不懂的情緒。

“不是學長的錯...”林微微低下頭，“那些照片...”

“我會查清楚是誰拍的。”陸峰語氣堅定，“在此之前，我們最好...”他頓了頓，“保持距離。”

林微微的心猛地一沉。果然，還是這個結果。

“我明白。”她勉強笑了笑，“那我先回教室了。”

轉身的瞬間，她的眼眶又濕了。保持距離，這就是他選擇的解決方式嗎？

走廊盡頭，張翰靠墻站著，顯然聽到了他們的對話。他什么也沒說，只是在她經過時，輕輕塞給她一張紙條。

回到座位，林微微悄悄展開紙條。上面只有一行潦草的字：

“他保護你的方式，就是推開你。”

放學后，林微微一個人走出校門。夕陽依舊很好，但她覺得渾身發冷。論壇事件看似平息了，但那些目光和議論還在繼續。而最讓她難過的是，陸峰選擇了“保持距離”。

“林微微。”一輛自行車橫在她面前。張翰單腳撐地，歪頭看她，“哭喪著臉干嘛？為那種人不值得。”

林微微不想理他，繞開繼續走。

張翰慢悠悠地騎車跟上：“喂，帶你去個地方，保證心情變好。”

“沒興趣。”

“怕我賣了你不成？”

“...”

最終，林微微還是鬼使神差地坐上了張翰的車后座。風掠過耳畔，吹干了未落的淚水。她不知道這個不良少年要帶她去看什么，但至少，他不會對她說“保持距離”。

自行車最終停在江邊。夕陽下的江水泛著金色的波光，對岸的城市天際線漸漸亮起燈火。

“怎么樣，比看那些人的臭臉強吧？”張翰遞給她一罐溫熱的奶茶。

林微微接過奶茶，小聲說了句謝謝。兩人并肩靠在江邊欄桿上，看著夕陽一點點沉入江面。

“其實...”張翰突然開口，“論壇那個帖子，我知道是誰發的。”

林微微一怔：“誰？”

張翰瞇起眼睛，鳳眼里閃過一絲冷光：“一個嫉妒心強的家伙。不過不用擔心，”他轉頭對她笑了笑，笑容里帶著幾分野性，“我會處理。”

林微微的心跳漏了一拍。這一刻的張翰，沒有了平時的玩世不恭，顯得格外危險，也格外...可靠。

回程的路上，華燈初上。林微微看著張翰騎車的背影，突然覺得這個不良少年也許并不像表面那么簡單。

在校門口分別時，張翰突然叫住她：“喂，好學生。”

“什么？”

“如果他只會讓你哭，”夜色中，張翰的眼睛亮得驚人，“不如考慮一下讓我讓你笑。”

林微微愣在原地，看著張翰吹著口哨騎車遠去的背影，心跳突然快得不像話。

這一天的經歷像坐過山車，從謠言中傷到陸峰的“保持距離”，再到張翰意外的溫柔和最后那句近乎表白的話...

秋夜的風已經帶上了涼意，但林微微覺得臉頰發燙。她不知道的是，在教學樓的一扇窗戶后，陸峰正站在陰影里，目送她和張翰分別的一幕，手指無意識地攥緊了窗框。

這場始于心動的戰爭，才剛剛進入更加復雜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