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應是一邊聊家常客套,一邊吃菜,聊天為主,吃飯為輔,眼下竟是翻倒過來了。
整整一頓飯,聊的全是菜品如何如何好吃,一群貴婦人吃的肚皮滾圓一個個靠在椅子上不想動,席面上菜全被一掃而光。
李夫人有些撐,人懶洋洋道:“吃飽了,若是能再來些甜食就好了。”
“娘,您說什么呢?”李書儀有點生氣。
畢竟是別人家,她們都是客人,怎么能這樣明目張膽討要。
誰知話音未落,外面又進來一群丫鬟。
丫鬟們手中端著托盤,托盤中放著好些漂亮的琉璃碗,里面是江茉早早就備好的做飯后甜點的雙皮奶。
李夫人驚詫:“還真有?”
丫鬟們將琉璃碗輕輕放在流水中,流水便托著碗來到各位面前,人人有份。
碗里雙皮奶打著顫,表層凝結的奶皮泛著光澤,點綴了薄荷葉與花生碎。
李夫人湊上前,鼻尖先捕捉到一陣清甜的奶香,比奶茶更純更正,饞得她顧不得方才飽腹的慵懶,端來一碗,直接用小銀勺戳破奶皮。
噗一聲輕響,奶皮裂開。
下層白玉般的奶凍緩緩溢出,細膩如晨露。
李夫人舀起一勺送入口中,冰涼絲滑席卷舌尖,奶香醇厚不膩人,甜味恰到好處在齒間化開。
她眼睛驀地睜大,二話不說,又伸長手撈來兩碗。
李書儀:“……”
沒眼看,真沒眼看。
寧夫人吃得小口,先將表層脆香的花生碎吃掉,再慢慢品味下層的奶凍。
冰涼的甜味順著喉嚨滑下,屋內地龍蒸出的熱意都隨之散去不少。
她驚嘆道:“這甜點看著樸實,味道卻層層疊疊,能做出這樣的食物,當真太厲害了。”
丫鬟們又端來花蜜,示意可淋在雙皮奶上。
陸以瑤率先嘗試,金黃蜜液緩緩滲入奶凍縫隙,透亮琥珀與乳白交織成絢麗紋路。
她舀起混合花蜜的一勺,清香與奶香碰撞,甜味變得更加馥郁。
超級好吃耶!
江老板心思真是太巧了!
嗚嗚嗚以后沒了江老板她該怎么辦?
眾人紛紛效仿,一時間只聽得見銀匙輕碰碗沿的叮當聲。
李夫人吃得興起,三兩口一碗進肚,全然不顧貴婦人的儀態,逗得眾人忍俊不禁。
寧夫人意猶未盡道:“這一碗哪夠?若是能打包些回去,夜里餓了吃,定能做個好夢。”
待最后一口雙皮奶入腹,李夫人摸著圓滾滾的肚子,滿足地喟嘆:“今兒這頓飯,從奶茶,嫩豆腐到辣雞翅,再到這雙皮奶,每一道都叫人驚艷。我算是明白瑤瑤為何總念叨桃源居了,明兒說什么我也要去灑金橋,把這些美味都嘗個遍!”
“哪有每一道,李夫人莫不是忘了,陸府上可是有兩位大廚呢,還有江三爺。”盛夫人提醒道。
李夫人恍然,“哦對,還有江三爺。”
幾乎每道菜陸以瑤總要念叨兩句桃源居,看她都把那個江三爺給忘了。
可是……
她目光掠過桌上剩余幾個空盤,不解道:“到底哪些菜是江三爺做的呢?”
席上一片沉默。
問她們她們也不知道啊。
只管吃就是了,誰還看是誰做的?
寧夫人掩嘴一笑,“這簡單,喚來管家問一問不就好了?”
她望向陸夫人,是詢問意見的意思。
陸夫人無奈極了,面對一群好奇心旺盛的眼神,只好點頭答應。
“成,那我把管家喊來問一問。”
她叮囑身后伺候的丫鬟去喚管家過來。
面前這些玩兒心大的夫人們又按捺不住了。
“我猜那個四喜丸子是江三爺做的!”
“我覺得那個湯像。”
“我猜糖醋排骨!”
大家很默契避開了所有陸以瑤提過出自桃源居的菜品,專門挑陸以瑤沒吱聲的。
陸以瑤和寧如煙也小聲嘀咕。
“我感覺這些菜都是江老板做的。”
寧如煙震驚,“不會吧?那江三爺的菜去哪兒了?”
“我也不知道啊。”這正是陸以瑤納悶以及不太確定的。
她的直覺告訴她這些菜出自江茉之手,但也想不出江三爺的菜去了哪兒。
耳邊的喊聲忽然大起來。
“我就是覺得這個鱸魚是江三爺做的!!”喊話的人是盛夫人,她有點生氣地盯著李夫人,兩人有紅臉的架勢。
盛家和李家算不上十分親近,表面維持客套,私下恨不得甩開八百年。
李夫人吃吃一笑,“嗯呢,您說的對,您說什么都對呢。”
一副懶得跟她計較的樣子。
李書儀:“……”
盛夫人越看火氣越大。
“你不信??”
李夫人:“哪兒有啊,我哪兒敢呢?”
盛夫人:“……”
她忍著心頭的火氣,“你若是不信,敢不敢同我打賭,看這盤魚是誰做的?”
盛夫人隨手拔下頭上一支金步搖丟在桌上做賭注。
“敢啊,這有什么不敢的。”李夫人從腰間解下自己剛買的玉墜放在桌上,“我就賭這盤鱸魚是江老板做的。”
盛夫人輕哼,“一桌菜不過就這些,你輸定了。”
她有算過,除去那些素菜和陸以瑤提過的菜品,剩余少說有一大半出自江三爺之手,不然白瞎了江三爺的鼎鼎大名。
旁人有的在看戲,也有人在小聲議論兩人誰會贏。
陸管家匆匆趕來,看飯桌上氣氛嚴肅,有點不明所以。
不是好端端吃飯嗎,看樣子也吃完了,怎么氣氛這么沉重呢?
陸夫人抬手召他,“管家快過來,告訴她們二人,那一道清蒸鱸魚,是哪位大廚做的?”
真是糟心哦。
好好的壽宴吃個飯,紅什么臉嘛。
陸管家一愣,看看盛夫人同李夫人,心里頭有點明白了,恭敬回道:“清蒸鱸魚是江老板做的。”
眾人面面相覷。
李夫人就笑開了,“我贏了!”
盛夫人不死心問:“你說的江老板,是桃源居的江老板?”
陸管家:“正是。”
“那你告訴我,這一桌子菜,有哪幾個是江三爺做的?”
陸管家看都不用看,“前院忽至貴客,怕是與江三爺是故交,特意來品嘗江三爺的手藝,我們老爺怕準備的飯食不夠,便將江三爺做的菜全調去前院了,后院這邊的席面由桃源居江老板負責。”
寧夫人驚喜,“所以這一桌,都是江老板做的!”
這也太好了吧!
江三爺說到底是京城人,等陸家壽宴過后人就要回京城了,他做的菜再好吃自己也吃不到。
江老板做的就不一樣了,自己出個門就能吃到,豈不快哉?
陸管家正想說是,余光突然瞄到中間那幾盤幾乎無人問津的蒸糕,遲疑了下。
“也不是,那幾盤蒸糕是江三爺做的。”
周圍頓時鴉雀無聲。
蒸糕?
那蒸糕有誰吃過嗎?
小餅干都搶光了,蒸糕都沒人看一眼,還不能說明什么嗎?
陸管家望望這些貴婦人,詢問陸夫人:“夫人可還有旁的事?若沒有,前院那邊老爺還等老奴帶人上菜呢。”
前院都是男子,席上會先飲酒再吃飯,所以目前只上了一些涼食下酒,等酒飲的差不多了,才會上熱菜。
算算時間,也差不多該上熱菜了。
陸夫人擺擺手,“無事了,你自行去吧。”
陸管家告退,便去了一趟廚房,親自領著小廝們上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