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時間,秦陽勉強接受玄帝的離世,再也回不來了的事實。
也被迫接受他自己的新身份——大玄第三十七代皇帝!
在士兵們的山呼萬歲之中,秦陽擺手讓他們平身,并且下達了他上任皇帝的頭兩道旨意。
他的第一道旨意,便是將玄帝和戰死的秦程兩位老將軍尸身收斂,速速運回京城,不期舉行國葬。
他的第二道旨意,便是命令各軍整頓開拔,回到殺虎口關,嚴陣以待,以防北戎不死心。
兩道旨意下達以后,秦陽頓了頓,道:“靈兒,隨本王……隨朕回云州城!”
“是!”
……
云州城。
某處地牢,陰暗潮濕。
漢王被關在其中一間牢房里。
趙王則是自己來到這里,和漢王做鄰居。
漢王那間牢房的門上了鐵鎖,趙王那間牢房的門卻是開著的,沒人敢上鎖,因為趙王前不久才一刀砍了北戎大汗的頭,是功臣。
士兵們都在好言相勸,勸趙王出來。
趙王卻搖了搖頭,只是要來了一壺酒。
趴在地上,漢王的耳朵仔細聽著。
不一會兒,漢王咧嘴笑了起來。
“老三,都走了,都走了,估計人都去殺虎口關戒備北戎反撲了,你我的機會來了!”
趙王背靠在牢房柵欄上,手里拿著酒壇,喝了一口明知故問道:“機會,什么機會?”
漢王沒有馬上說,而是瞪眼看向牢房外那些在廊道上來回巡邏,負責看守他的士卒,呵斥罵道:“滾!本王與趙王說話,哪有你們聽的份?”
砰砰砰!
為首的士卒拿著刀鞘狠狠敲在柵欄上,發出聲響。
若非漢王,他的那些兄弟們也不會白白送死。
若無旨意,他恨不得沖進去,將漢王大卸八塊。
“還自稱本王?你現在就是一個階下囚,是我大玄的罪人!”
他還要說,卻被趙王抬手打斷,“都退下吧,本王與他說會兒話。”
見趙王發話,為首的士卒趕緊抱拳:“趙王爺,此人乃是國賊,陛下沒回來之前,他不能離開我們的視線,請趙王爺別讓我們難做!”
“沒事兒。”
趙王說道:“他不會有事,我們就說兩句話,給本王一個面子。”
聞言,士卒低眉想了想,最后還是答應了,“那就給趙王爺一個面子,兄弟們,咱們走。”
一揮手,士卒們退出地牢,一時間,偌大的地牢里只剩下他們兄弟二人。
為了徹底放心,漢王來到靠近廊道一側的柵欄旁,使勁瞅了瞅,沒見他們躲在暗處偷聽,才徹底放下心。
回來后,漢王故意壓低聲音,對趙王說道:“什么機會?老三,你別在我面前裝傻,我不信你看不出這是什么機會。”
聞言,趙王仰頭苦笑一聲。
機會?當然是趁大軍全部回到殺虎口戒備北戎反撲,云州城防備空虛的時候,趁他這張臉還有點聲望,起兵謀反的機會!
漢王繼續說道,聲音低沉,“老三,秦澤死定了,那么多北戎士兵去追他,他就算是有三頭六臂也活不了,他一死,皇位就空出來了,此時不搶,更待何時?”
趙王靜靜聽著,沒有接話,只是不停地往嘴里灌著酒,企圖麻痹自己。
漢王順勢坐下來,和趙王隔著柵欄背靠背。
“這一天,咱們等了多少天,多少年?你就眼睜睜的看著,什么都不做?”
“是,二哥承認這次做的確實有些過分,白白葬送了咱們大玄好些士兵的命,但那也是沒有辦法,不是二哥這一步,秦澤能率軍出城?你能得頭功?”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趙王皺起眉頭,身子有些發涼。
“老三,你不懂,這個世道,你我二人這個身份,做什么都沒有對錯,那兩營士兵,死的有價值,大不了你我二人回京后,為他們立碑!”
“立碑?”
趙王苦笑一聲,往嘴里猛灌了一口烈酒,心里極不是滋味。
“對,立碑,能叫咱們兄弟二人為他們立碑,他們也不算白來這個世上一趟。”
面對漢王的洋洋自得,趙王的身子更加發涼,他砰地一聲,將手里的酒壇摔碎在角落,反手把手伸進柵欄里狠狠揪住漢王的衣領,一拳砸了上去。
漢王趔趄一下,沒有掙脫開趙王如鐵鉗的手,又被砸了兩拳,這才掙脫開,伸手一抹,嘴角有鮮血滲出。
“你做什么!你打我!”
抹去嘴角鮮血,漢王臉上大怒。
“做什么?我恨不得殺了你!在你心里,那些士卒不值一文,什么叫大不了為他們立碑?什么叫他們不算白來這個世上一趟?”
“你是爹娘生的,難道他們就沒有爹娘?他們過來都是上場保家衛國的,憑什么因為你一句話,他們就要白白去送死。”
聞言,漢王轉怒為譏諷,“什么時候,趙王爺有這般覺悟了?真是可笑!”
“都什么時候了,火燒眉毛了,趙王爺還在糾結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有這個心思,不如好好想想,怎么活著吧!”
“我就沒打算活著,剛才那酒便是斷頭酒!你當我為什么會來地牢,我愧疚,愧疚上了你的當,白白葬送那么多士卒的命,愧疚這么多年跟著你,干了那么多臟事,害了那么多人性命!”
此言一出,漢王急了,趙王若是這個想法,他就徹底死定了。
他來到柵欄前,吼道:“別幼稚了!你以為你死了那些人就能活過來?哪位王侯,腳底下不是踩著累累白骨?你我這個位置,不去爭,就是一個字死,這么容易明白的道理,你為什么就是不懂!”
“是,我不懂,我永遠都不會懂,我只懂保家衛國四個大字!”
趙王聲聲怒吼,這兩日血戰的一幕幕,浮現在他眼前,滿城官兵,無一降者,他的親兵為了不讓北戎順利登城,個個悍不畏死地跳下去,和北戎的攻城梯同歸于盡,玄帝為了打贏這一仗,不顧自身皇帝安危,甘愿充當誘餌,為他殺北戎大汗創造機會,秦程兩位老將軍即使滿頭白發,也亦如當年。
而漢王算什么?整日里,只會把不去爭,只有一個死字掛在嘴邊,好像他的行為都是迫不得已,其實都是他的貪念作祟!
皇帝有什么好的?不如去當一個普通士卒,保家衛國。
“當真不去爭,咱們還有機會!還有機會啊!”漢王徹底急了,也聲聲怒吼。
他現在唯一翻盤為勝的機會就是趙王,趙王如果不能按照他說的去做,他就死定了,他這么多年的努力都白費了。
權勢滔天的藩王,一朝淪為死囚,這種差距,他不能承受。
“沒了,沒機會了。”
“老三,咱們可是兄弟,親兄弟!”
“以前是,現在不是了!”
趙王冷冷回了一句,沉默地走到遠離漢王的牢房一角坐了下去,閉上眼睛,等待死亡。
漢王站在原地,隔著柵欄看向趙王,忽然哈哈大笑了起來,笑聲中,充滿嘶啞。
笑聲中,漢王聽到了牢房外一陣陣高呼,山呼萬歲。
漢王一怔,問趙王道:“秦澤沒死?這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不死?”
沒等漢王想清楚,秦陽便帶著幾個人走進地牢。
見地牢中,一人閉上眼睛沉默坐在角落,一人站在原地滿臉不解。
石匪用刀敲響柵欄,怒聲呵斥道:“陛下駕到!還不跪拜?”
聞言,漢王這才想明白剛才外面山呼萬歲,山呼的到底是誰,原來是秦陽這個臭小子。
趙王緩緩站起身,就要行跪拜大禮,漢王卻滿臉不服地挑釁道:“小子,當皇帝,你有什么資格?”
“放肆!”
石匪朝高處拱手,大聲道:“城外落陽坡上,先帝臨終前,將皇位傳給陛下,萬千士卒皆可見證,陛下順位繼承,名正言順!”
此言一出,漢王繼續嘶啞地笑了起來。
笑聲中,是極度的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