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著國師的話,戶部尚書率先帶頭提出質(zhì)疑。
“陛下......”
“砰——!”
一聲巨響猛地炸裂在金鑾殿上,蕭衍一掌狠狠拍在御案之上,震得筆墨紙硯俱是一跳。
底下原本因國師之言而竊竊私語的百官瞬間噤若寒蟬,連呼吸都屏住了。
“都給朕閉嘴!”
蕭衍的聲音如同淬了冰,帶著不容置疑的帝王威壓,目光銳利如刀,刮過底下每一個臣工的臉。
他根本不再看那國師一眼:“此乃天降神諭,賜我大雍救荒良策!
朕不管你們心里轉(zhuǎn)著什么念頭,都給朕聽好了——
即刻起,各州郡縣,照此神諭所述,一字不差地執(zhí)行下去!”
他目光掃向殿外侍立、甲胄森嚴(yán)的禁軍統(tǒng)領(lǐng):“著天子衛(wèi)親赴各地監(jiān)工!有陽奉陰違、拖延懈怠、甚或暗中阻撓者——”
蕭衍的聲音驟然拔高,帶著森然的殺意:
“無論品級,無論出身,給朕——立斬不赦!”
冰冷的“斬”字如同最終判決,重重砸在每個人心上,讓不少官員腿肚子都軟了。
看著底下這群瞬間老實(shí)下來的“滾刀肉”,蕭衍胸口那股郁氣才稍稍平息。
果然,不來硬的,這幫人根本不會聽!
他何嘗不想大刀闊斧,將朝堂上下都換成聽命于自己的干吏能臣?
可一想到科舉......蕭衍眼底掠過一絲深深的無力。
百姓連飯都吃不起了,又有幾人讀得起書,識得字?無人讀書,無人應(yīng)試,他又能從哪里去換?從哪里去選?
這江山,內(nèi)里早已被蛀空,積重難返。
【只希望神女真的能拯救這個朝代,也救救水深火熱的朕......】
現(xiàn)在這個朝代全是爛攤子,就是塊燙手山芋。
自己拼盡全力,只是在延緩這沉沒的速度,而非真正能扭轉(zhuǎn)乾坤。
這皇位,坐得真是......憋屈又絕望。
若非骨子里那點(diǎn)不肯認(rèn)輸?shù)木髲?qiáng)和身為帝王的最后責(zé)任撐著。
他深吸一口氣,至少現(xiàn)在看起來有一個神女能幫他。
不管她是神是妖,是真心還是另有所圖,她給出的東西,是實(shí)實(shí)在在的,是這絕望泥潭里唯一看得見的、能抓住的稻草。
這就夠了。
蕭衍抬起眼,目光重新變得冷硬銳利,掃視全場:
“都聽見了?還杵著做什么?”
“——立刻給朕去辦!”
眾臣屁滾尿流的跑了,唯獨(dú)國師還來杵立在原地。
蕭衍陰沉沉的盯著他,國師這是打算和自己硬剛到底啊,果然有太后撐腰猖狂不少。
氣氛陷入凝固。
“國師,”蕭衍的聲音從御座上傳下,帶著極力的壓抑。
他五指攥緊膝上龍袍的布料,攥出一片皺褶,“此事朕自有決斷,你暫且退下。”
國師卻像是腳下生了根,非但沒動,反而上前一步,愈加得寸進(jìn)尺。
“陛下,妖女禍國,萬不可被其迷惑,當(dāng)速斬妖女——!”
【又是這樣!又是這樣!】
【一個個,都不聽話!都來逼朕!】
“非得朕發(fā)火嗎?!”蕭衍猛地抬頭,眼底最后一絲耐心徹底耗盡,積壓的怒火轟然噴發(fā)!
御案上那堆毫無意義的奏折狠狠掃落在地!
“滾!”蕭衍額角青筋,“都給朕滾出去!”
幾本奏折甚至劈頭蓋臉地砸向了國師。
然而,玄虛子面上依舊恭敬,但沒有絲毫對天子之怒的懼怕。
蕭衍胸膛劇烈起伏,看著國師那副背后有主的模樣。
一把將御劍拔了出來,拎著明晃晃的劍刃走向國師。
李公公連忙彎腰勸著:“皇上息怒。”
【天命?天象?】
【可笑。】
他蕭衍從來不信什么狗屁天命!他只信事在人為!
那觀星臺,本就是太后當(dāng)年力排眾議修建的玩意兒,目的他心里門兒清!
不就是方便這些“國師”們上下嘴皮一碰,編造些有利于她的“上天旨意”嗎?
如今,這瞎話竟然編到他頭上,想來左右他的決斷了?
蕭衍紅了眼。
【殺了他,殺了他,朕為天子,想啥誰,就殺誰!】
國師的臉上終于顯現(xiàn)出驚恐,立改剛才猖狂的架勢,跪地求饒。
就在這劍拔弩張的時(shí)刻——
殿頂上方毫無征兆地漾開一圈水波般的漣漪。
一道鮮紅身影伴隨著一聲極輕的“哎呦”,直直墜落下來!
不偏不倚,正好一腳踩在了跪著的國師身上!
腳底觸感軟中帶硬,還伴隨著一聲被砸悶的痛哼。
沈霜玥低頭一看,一個中年男人的后腦勺。
【......呃,踩到人了。】
【現(xiàn)在立刻跳開會不會顯得太蠢了?】
電光火石間,沈霜玥決定——就這么踩著吧!
反正看起來也不是什么好東西。
她甚至還下意識地碾了碾腳尖,試圖站得更穩(wěn)當(dāng)些。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暴怒中的蕭衍愣神。
他幾乎是瞬間就認(rèn)出了那抹身影,滿腔的怒火如同被冰水澆透,倏然熄滅。
他下意識地將佩劍猛地往身后藏了藏。
沈霜玥看著蕭衍的眼神,仿佛看見了三分可憐,三分開心,四分無助。
嘶——這什么眼神。
暴...暴君?
看來還沒黑化,有的救。
沈霜玥從身后掏出兩本小人書:《猜猜我有多愛你》《彩虹花》
兩本她精挑細(xì)選的治愈系兒童讀物。
“噥,專門給你帶的。”
蕭衍見神女給他東西,立刻雙手接過,眼里藏不住的竊喜。
“哐當(dāng)——”
沈霜玥望向他身后倒在地上的佩劍。
蕭衍有一絲尷尬,把劍踢到了一邊。
剛剛還是紅眼睛,現(xiàn)在變成紅臉蛋了。
一看就是腳底這人不老實(shí),沈霜玥又狠狠踩了兩腳,隨即微微一笑:“我走了?”
是疑問句,詢問他的意思。
蕭衍立刻搖頭。
他不想。
他想和神女再待一會兒。
蕭衍伸手做了個請的手勢:“神女,我們移步養(yǎng)心殿細(xì)聊?”
沈霜玥點(diǎn)點(diǎn)頭。
【行啊,帥小伙的邀請,不去白不去。】
李公公雖看不見人,但看國師那挨踩那狼狽樣,以及陛下手里的那兩本書。
肯定是神女來了,神女有時(shí)候不想讓凡人看見,就隱身只見陛下一人。
到了山頂,自有大儒為她辯經(jīng),將她的一切行為合理化。
李公公白了一眼臺下半死不活的國師,不想管他,支使徒弟去。
李公公一掃浮塵,哼了一聲,跟著陛下和看不見的神女去養(yǎng)心殿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