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帶走了曲凌和趙元容。

含元殿內，只剩下宋皇后和曲連枝。

“姨母，解藥……”曲連枝顫抖的望著宋皇后，迫切的祈求。

宋皇后示意女官扶她起來。

“那茶是沒有毒的，本宮嚇唬她的。”

曲連枝有種劫后余生的輕松，又失望不已。

難道連皇后娘娘，也不敢輕易殺了曲凌么？

“你方才做得很好。”宋皇后贊了一句。

沒有在皇帝面前胡亂說話。

曲連枝小意討好，“沒給姨母惹麻煩，那我便安心了。”

多余的話，她不敢說。

“連枝啊，陛下的話，你也聽到了，你娘的案子鬧得太大了，本宮也不敢替她求情。”宋皇后嘆了一聲。

雖然早就知道，可真的被蓋棺定論，曲連枝還是忍不住難過。

“連枝明白。”她眼淚止不住的掉，心里劇痛。

宋皇后見了，有些動容，聲音放輕了幾分，“你就在宮里住著，本宮不會讓任何人苛責你。”

親妹妹的女兒，宋皇后也有真心的。

“多謝姨母。”曲連枝屈膝，低垂的眼眸中夾雜著算計。

也算是因禍得福，能住在含元殿，接近太子的機會就多了許多。

她不會輸給宋玉楨的。

御花園內，艷陽透過樹葉投下細碎的光影。

皇帝緩步走在前面，曲凌和趙元容跟在身后。

“曲凌……”皇帝忽然開口，嗓音溫潤，卻透著一絲疲憊，他就喚了一句，仿佛在斟酌什么。

“臣女在。”曲凌在他身后，應聲。

皇帝腳步未停，雙手負在身后，“你娘過世，有十六年了。”

“是。”

“朕聽說，你六年前去了江州，你在江州過得好么？”

曲凌猜測著皇帝為何這般問。

娘和長公主是摯友，娘小時候又時常跟隨外祖母入宮。

那娘和皇帝，想必也是相熟的。

那又如何？

皇帝從始至終，也沒有因此照拂過她。

突然這樣問，她不僅沒有感動，只覺得虛偽。

可皇帝既然問了，她就好好利用。

“回陛下，臣女在江州過得一點都不好。”

曲凌試探的說了幾句，“去江州本就是被陷害，唯一依靠的乳娘也死在那里，臣女是前頭夫人留下的孩子，總是礙了人眼的。”

“何止呢，”趙元容接著說，“徐夫人的嫁妝被宋氏替換了許多，又被肅國公府挪用了不少，舅舅，阿凌的日子艱難得很。”

皇帝停下腳步，他回頭看著曲凌，“你心里可怨恨長公主將你扔在江州六年？”

“不，”曲凌搖頭，目光戚戚，“長公主和元容姐姐，也很艱難。”

皇帝沉默，不知在想什么，良久才說，“你娘的嫁妝本就是你的，回去清點一番，失了多少，讓宋家和戶部給你補上。”

肅國公的案子已經有了定論。

該殺的殺，該抄的抄，抄家的銀子戶部入了賬，拿出來一些，夠還那些嫁妝銀子的。

“臣女多謝陛下。”

有了皇帝的金口玉言，這份嫁妝算是真正的保住了。

皇帝繼續往前走，曲凌直言問道，“陛下，我娘的死還有內情么？皇后娘娘說，沒那么簡單。”

“皇后說得對，沒那么簡單。”皇帝并未否認。

曲凌抿唇，“那真相是什么？”

到底隱藏得有多深，連長公主也不知道。

皇帝的面容在陽光下格外清冷，“宋家做的那些事，只有宋家的人知道。”

他頓了頓，側目看向曲凌，“當時，長公主處處受限，她知道的，也是太后想讓她知道的。”

等宋太后死了，她想查，已經無從下手。

曲凌立刻抓住了什么，“所以為我娘診脈的太醫，死于非命。”

又確定了一件事，江老太醫知道些什么。

皇帝臉上露出笑容，“你這孩子，消息倒是靈通。”

他接著又說，“江疏考核入太醫院，朕將他賜予公主府，你可明白朕的用意？”

曲凌思索著回答，“他是江老太醫的兒子，陛下一是怕他被滅口，二來是想從他嘴里得到有用的消息。”

“長公主問過他許多次，”皇帝神色平靜，“可他卻沒有任何的異常。”

趙元容站在一旁，難得安靜，目光在兩人之間游移。

曲凌沉默片刻，問道，“陛下為何要告訴臣女這些？”

皇帝微不可見的起了一絲惆悵，“因為朕也想知道你娘到底是什么死的。”

到底有多少人想要她的性命。

突然起風，吹落一樹海棠，花瓣紛揚，美不勝收。

“從前這里，種了一棵合歡樹。”

皇帝嘴角揚起一抹苦笑，“太后不喜歡，砍了。”

曲凌岔開話題，“若查清真相，血債血償，陛下會攔臣女么？”

皇帝凝神，“朕不會攔你。”

“但朕也幫不了你。”

說完這些，他便吩咐，“朕倦了，元容，送你的小姐妹出宮。”

皇帝走后，趙元容湊到曲凌耳邊，“舅舅想借你的手，但你不要太相信他，別沖動。”

曲凌望著皇帝遠去的方向。

宮里果然人人都復雜。

不管誰欠的債，總有還的那天。

趙元容拉著曲凌出宮，“這里可不是什么好地方，我先送你回府。”

半道上，遇見了宋玉楨。

“見過郡主，見過縣主。”宋家這一代最貴重的姑娘，不卑不亢的行禮。

趙元容語氣卻帶著諷刺，“你放心，我今日進宮是來接阿凌回去的，沒有去見過太子。”

宋玉楨，“郡主說笑了，我入宮是給皇后娘娘請安的。”

她的淡然倒是顯得趙元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正好，宋姑娘去含元殿還能見到我二妹妹，”曲凌笑道，“侯府出了丑事，皇后娘娘怕我二妹妹委屈，讓她在宮里長住呢。”

“這樣看，皇后娘娘疼我二妹妹的心，和疼你是一樣的。”

宋玉楨似乎聽不懂她話里的意思，“連枝遭遇這樣的事情，實在可憐，我也是想著進宮安慰她。”

曲凌似笑非笑的朝著她走過去，貼到她耳邊，“你就不怕她在宮里時間長了，搶走你太子妃的位置？”

就算宋玉楨表面掩飾得再好，曲凌還是聽到她呼吸紊亂了。

“元容姐姐，咱們走吧。”

曲凌心滿意足，又暗中生出一絲期待，到底是曲連枝更厲害，還是宋玉楨更厲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