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時快到了。
喜娘犯了難,“郡主,無人背您出府,這可如何是好?”
之前說,讓嘉平郡主送嫁,可郡主這會兒還沒回來。
“無人背,我就自己走出去?!鼻璨⒉辉谝?。
“這怎么行?”喜娘說,“從來沒有這樣的規矩?!?/p>
門外傳來嘹亮的嗓音,“什么規矩不規矩,哪來的那么多規矩?”
外頭也響起丫鬟驚喜的聲音,“郡主回來了!”
曲凌猛地起身,頭冠上的珍珠垂簾叮當作響。
趙元容進來,看著有些疲憊,衣裳上還沾了塵土。
“姐姐,”曲凌眼眶發熱,“你沒事吧?”
她聲音發顫,眼淚止不住的掉。
從廢帝禪位那天,趙元容就沒了消息。
她也不敢問,朝堂之上,瞬息萬變,生怕問錯了會惹麻煩。
看到人平安,這些日子提著的心總算落下來了。
趙元容雙手捧住她的臉,“這么好看,可不能哭?!?/p>
“姐姐去哪里了?”曲凌哽咽,“也不帶個信給我?!?/p>
“一會兒和你說,”趙元容轉頭對丫鬟說,“有一套衣裳,是特意做了等今日穿的,拿過來?!?/p>
她手指撩動發冠的珠簾,“先風風光光送你出門。”
吉時到了。
公主府正門大開,趙元容和曲凌緩步而出。
“娘登基那日,我與侯序在禁軍營中?!壁w元容的聲音只有曲凌能聽見。
“我告訴他,陛下若不禪位,我就帶人逼宮?!?/p>
“侯家欠我娘的?!?/p>
從行宮回來那夜。
其她人都睡著后,娘又找她說了很久的話。
先帝挑的三位大臣,宋光叛變,侯烈態度曖昧,蕭辭豫忠心。
算計了娘皇位的人,她的師父也是其中一個。
陳年舊事,大人們不愿意和她說。
在宮里,宋太后更不讓人提。
侯序送皇帝回京后,去禁軍營中休整,她就等在那里。
從侯序的神色中,她斷定侯序什么都知道了。
就在禁軍營的校場中,她對侯序拔劍相向。
“我不會讓你去護駕。”
侯序雙手垂立,輕輕嘆息一聲,“我不會去的?!?/p>
趙元容口吻極淡,“那你就不配做禁軍統領?!?/p>
“我知道。”
侯序從懷中取出半枚魚符。
“剩下半枚,歸你了,禁軍,也歸你?!?/p>
趙元容眼中的瞳仁微微收縮了一下。
“師兄,我們比一場?!?/p>
校場圍上來的人越來越多。
有人不解,“郡主,你拿劍指著我們大將軍做甚?”
有人起哄,“郡主和大將軍是同門師兄妹,既然劍都拔了,不如趁這個機會分個勝負?!?/p>
侯序就在這個時候動了手。
他知道趙元容需要這一場比試。
禁軍統領一旦換人,定會人心不穩。
讓將士們知道他們的新統領武藝不俗,能起來一定的穩定作用。
“我不會讓著你,”侯序說,“你要憑本事拿來?!?/p>
這一場比試還沒有分出勝負,遠處皇城方向突然鐘聲大作。
“宮里有事發生?!?/p>
校場四周的禁軍同時騷動。
侯序下令,“所有人回營待命?!?/p>
直到宮里的旨意傳來,“陛下禪位長公主?!?/p>
趙元容臉上有了笑容,禁軍營中卻掀起滔天巨浪。
各衛將軍紛紛聚攏在侯序的營帳前。
他們看向趙元容的眼神變了味。
嘉平郡主這個時候出現,意味明顯,禁軍遲早要換統領。
陰影里有人按劍而起。
侯序還沒開口,趙元容率先說,“這位將軍,莫不是也想與本郡主比試比試?”
宮中并未下旨意即刻更換禁軍統領。
趙元容卻沒閑著。
接下來日子,她每天都在打人。
有人輸給她,輸不起,于是罵道,“女子也配來禁軍營?”
趙元容卸了他雙臂關節,將人吊在轅門旗桿上,“大聲說,本郡主配不配!”
這無疑犯了眾怒,不斷有人找她比試。
來一個打一個。
她作為新帝唯一的子嗣,并沒有急著回宮鞏固地位,而是住在禁軍營。
曲凌心頭猛震。
她掀起趙元容的袖子。
蓋頭下,視線受限,卻也能看見青一塊紫一塊的印子錯落在胳膊上。
曲凌一句話也不說,趙元容卻知道她很難過。
“這沒什么,我作為皇帝的獨子,自然要經歷更多的磨練?!?/p>
她牽著曲凌往外走,安慰她,“身體上的疼痛,是最輕微的折磨。”
侯府迎親的儀仗已到街口,池淵一襲大紅喜袍騎在白馬之上,俊朗非凡。
見趙元容親自送嫁,他怔了怔,隨即下馬行禮。
趙元容微微頷首。
她把曲凌交到池淵手上,“多余的話也無需我說,池大人日后該如何,想必心中有數。”
冷冰冰的語氣暗含警告。
池淵很沉穩,“郡主放心,我定不負阿凌?!?/p>
“諒你也不敢?!?/p>
趙元容也上了馬,跟著花轎去侯府。
鞭炮聲震天。
街道上擠滿了看熱鬧的人。
“新嫁娘沒有嫁妝么?”
“前幾日,看到侯府抬了許多東西進了公主府,怎么會沒有嫁妝呢?”
“難不成,陛下要給郡主封公主,另造公主府?”
這樣就省了嫁妝抬來抬去。
“她又不是陛下親生的女兒,封個郡主頂了天,要是封公主,讓那些宗室怎么想?!?/p>
這也是如今京城大部分世家貴族對曲凌的態度。
他們并不覺得從前得長公主疼愛的曲凌,會在長公主稱帝后有什么不同。
定襄侯府落敗,靖威侯府更是鬧出了大笑話。
皇帝若是真的疼愛郡主,就不會讓她嫁到這種人家。
靖威侯府前,門可羅雀。
三五成群的小廝躲在暗處,時不時探頭張望。
都是各府派來打探動靜的。
“看來是真沒人來賀喜,”其中一個小廝說,“連個唱禮單的都沒有。”
另一個小廝嗤笑,“要不說他們頂頂的相配,我家夫人說,這兩家侯府,都和中了邪似的......”
話音未落,長街盡頭突然傳來整齊的鐵甲碰撞聲。
眾人循聲望去,皇旗開道,千牛衛隨行,御馬拉著鎏金車駕緩緩駛來。
小廝們面色惶恐,方才的調侃早已不見,“快回去報信,圣駕親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