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王氏的帖子當(dāng)然不是靖威侯夫人下的。
她在禁足。
曲凌給池淵遞了消息,池淵讓尹嬤嬤用靖威侯夫人的名義下了帖子。
成親前夕,李嬤嬤忙得腳不沾地,曲凌卻無事可干。
她想給靖威侯夫人添點堵。
被禁足什么都不用操心,曲凌不想讓她過得那樣舒坦。
王夫人收了帖子,并未告訴曲凌。
她一夜無眠。
該用什么態(tài)度對待這位親家呢。
思來想去,她決定直接與對方撕破臉。
將來,郡主與婆婆不和,才會想起能為她撐腰的兄弟,才有利可圖。
在河?xùn)|老家,不少夫人都會在女兒成親后,拼命的攪和女兒與婆家的關(guān)系。
女兒受了委屈,回娘家求助。
她們才會一心向著娘家,不會被夫家哄騙了去。
將來也能不留余力的幫扶娘家
王夫人打定了主意,她也這么辦。
翌日一早,收拾妥當(dāng),往靖威侯府去了。
下人報到靖威侯夫人面前,“定襄侯府有位王夫人,來拜見您。”
靖威侯夫人脫口而出,“她們府上都死絕了,哪里還有什么夫人。”
胡映月趕緊解釋,“郡主的母親棺槨回京了,河?xùn)|曲氏也派了人來,說是要給侯爺過繼一個孩子,想必是那孩子的娘了。”
“真是世風(fēng)日下,什么犄角旮旯的人也往我跟前來。”靖威侯夫人嗤笑。
她正煩悶?zāi)兀陀腥松祥T給她解悶。
收拾不了曲凌,還收拾不了一個鄉(xiāng)野來的婦人?
曲凌得知王氏出門了,笑了笑。
話鋒一轉(zhuǎn),問道,“曲耀有在侯爺跟前伺候么?”
聽琴點頭,“尊郡主的吩咐,日日扣著他呢,云霧姑娘盯著,出不了岔子。”
曲耀當(dāng)天就被半拉半推送到曲裎跟前。
云霧教他怎么伺候瘋子。
曲耀堅持了半個時辰,就喊著要回去找爹娘。
結(jié)果被陰陽怪氣的告知,“您是侯爺?shù)膬鹤樱摫M孝,還有,二房那兩位,不能叫爹娘了,讓郡主聽見,可不得了。”
曲耀叫苦連連。
午后,王氏回來了。
觀棋說,滿臉沉郁,裙子上還有茶漬。
看來,不是靖威侯夫人的對手。
讓曲凌沒有想到的是,胡映月也來了。
她命身后的丫鬟取出一個匣子,里頭是一對耳墜,樣式典雅,是好東西。
曲凌似笑非笑,“你堂而皇之到我府上來,不怕你姨母怪罪你?”
“您很快就嫁到過去了,總不能不相往來。”
胡映月頭一回來,眼睛也不亂瞟。
“我今日是有事想求郡主的。”
曲凌示意她說。
“我來京城的時候,帶了一封血書和縣令寫的奏折,前幾日遞給了御史臺,我不知道這些東西能不能讓長公主殿下看到。”
胡映月有些緊張,“本來不該麻煩郡主,可越州百姓苦狗官久矣,還望郡主幫我問一句。”
曲凌目光掃過那對耳墜,“你的禮,我收下了。”
胡映月松了口氣。
等一盞茶喝完,便起身告辭。
出門的時候,恰好碰見裴景明。
胡映月見到這位天人之姿的郡王,并未有任何的愣神。
退到一旁,規(guī)矩見禮,待人走后,若無其事的離開。
“郡主府上還有客呢。”裴景明進了暖山居,自己找了個位置坐下,半點不客氣。
曲凌斜了他一眼,“若是有好東西給我,就放下,若是沒有,就趕緊走。”
裴景明笑了起來,眼睛看向還沒有撤下去的茶盞,“人人來你這,都能得一杯茶,怎么我就沒有。”
他看著曲凌,“你要不親手給我奉茶,等你出嫁,我可不背你。”
“姨母讓你背我出嫁?”
“難不成,你想讓你那從河?xùn)|來的弟弟背你?”
“我誰都不要,”曲凌搖著扇子,“我要元容姐姐背我。”
裴景明說不出話來。
“好,你元容姐姐也樂得干這活。”
他招手讓下人進來。
“這是母親,我,還有元容給你的添妝。”
曲凌起身,上前一一看過。
長公主和趙元容給的自然是極其珍貴之物。
讓她意外的是裴景明送的東西
是一箱典籍。
其中多數(shù)為儒家九經(jīng),還有文學(xué)典籍和史書。
裴景明拿起其中一本,長眉微挑,“這些書,我與元容自識字起便開始讀,你雖在江州長大,侯府并無認(rèn)真教導(dǎo)你,但識文斷字對你而言并非難事。”
“不過我猜,你讀的多是《列女傳》《內(nèi)則》這類閨閣訓(xùn)誡。”
“那些書,能教你相夫教子,卻教不會你在朝堂翻云覆雨。”
“母親疼你,你也的確有著出乎人意料的果斷和狠辣,但光有這些不夠。”
“你是個聰明的人,不該埋沒在后宅,母親和元容身邊有你,如虎添翼,將來她們登高位后,面臨的困境會更多,而你現(xiàn)在的手段,不足以幫她們。”
裴景明神色難辯,“你若想在那群男人手中奪食,便得讀男人讀的書,從中領(lǐng)悟出男子不會的謀算。”
曲凌望著堆疊如山的典籍,強壓下心中翻涌的震撼,斂衽深深一福,“多謝郡王教誨,這番話,我銘記于心。”
裴景明又回到那副散漫的樣子。
他在雕花木椅上坐下,漫不經(jīng)心,“你那夫君是科舉出身,這些書若是讀不懂,便去問他,夫妻二人燈下共讀,倒也不失為閨房雅趣。”
他眼中閃過一絲銳利,“他若敢阻攔,說什么你讀這些無用,我奉勸你與他和離。”
曲凌應(yīng)下,“我記住了。”
裴景明望向窗外,眼中情緒晦澀難明。
母親,當(dāng)年您教我的,我都教給您最疼愛的外甥女。
奪權(quán)之路,我甘愿粉身碎骨為您鋪平。
待將來您拿回屬于您的東西,不再需要我,甚至是想剪除我,至少,您身邊還有人為您排憂解難。
曲凌從他身上感受到了一縷散不去的孤寂。
她忽地笑了一下,問道,“元容姐姐干什么去了?她怎么不來?”
裴景明將不經(jīng)意間流露出來的情緒掩去,眉宇間蕩起深意,“太子今早去行宮了,元容也去了。”
曲凌正色,“太子想請陛下回宮?”
“誰知道呢。”裴景明說。
趙元容審了那個赤影首領(lǐng)一天一夜,什么都招了。
宋光這些年動用暗衛(wèi)殺了哪些朝廷命官,一目了然。
其他的罪證,御史臺這些年積壓的卷宗翻一翻,多不勝數(shù)。
死罪是逃不掉的。
太子卻在議政殿堂而皇之為他求情。
惹惱了長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