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坑漏水可不是什么小事,容易造成工程事故。不過,在工地上也算是常見,他們都會有各種解決辦法。但遇到了總歸是麻煩。
“劉頭兒,是地下水滲漏!”
他們匆匆趕往基坑的時候,就看到角落的地方,地下水裹挾著流沙正在不斷的涌入,原本布置的止水帷幕已經(jīng)岌岌可危,并很快在他們的肉眼注視下被流水沖破。
劉工頭罵了一句國罵,這是最頭疼的一種情況了。
“高工呢?”他問旁邊的工人。
工人:“高工出去吃飯了,說今天中午有事要請人吃飯,還沒......回。”
在劉工頭的死亡逼視下,他的聲音越來越小。
劉工頭又罵了一聲,這還真是都趕上了。這高工也是不靠譜,在工地吃飯得了,還非得跑外面去吃!
“已經(jīng)給他打電話了,高工說馬上就回,不過他那地兒比較遠,估計還要個半小時。”工人猶豫了一下:“劉頭兒,要不咱們直接用水泥把這縫兒給堵了吧?又不是什么難事。”
劉工頭深吸一口氣,轉(zhuǎn)過身將他罵了個狗血淋頭:“那要是深處還有流沙通道怎么搞?你知不知道上次這樣做的人,造成整個基坑都塌了!損失了上千萬啊!你賠得起嗎?”
基坑堵漏是必須有工程師在場給出解決方案的,要判斷滲漏的類型,還要監(jiān)測水量含沙量之類的數(shù)據(jù),再來選擇技術(shù)方案。這也是工地上的強制規(guī)范要求。
而且現(xiàn)在這個水流速......劉工頭也是擁有豐富經(jīng)驗的人,立刻明白高工一個人估計搞不定,還得趕緊準備請一個巖土工程師過來才行。
宇文愷適才一直沒說話,但有在認真觀察這邊的情況和聽他們的討論,這時候忽然說了一聲:“那是否可以先降低水流的速度和量?”
劉工頭正在忙著打電話,旁邊的工人點了點頭:“就是要這樣,但方案不好定,點也不好找。”
宇文愷沉吟片刻:“老......我倒是有個辦法,可以讓它慢下來。”
現(xiàn)在的那些技術(shù)工藝以及專業(yè)術(shù)語他聽不太懂,不過基坑滲水這個事情他在建大興城和皇宮的時候也遇到過好幾次,那邊挨著龍首渠,時不時就給他折騰點麻煩出來,因此也算是有些小小的經(jīng)驗。
劉工頭正好掛了電話,有些猶豫的看向他:“大師有辦法?”
“解決的辦法肯定沒有,不過可以讓流水慢下來,給你拖延一點時間。”宇文愷坦誠相告。
劉工頭聽他這樣說反倒舒了一口氣,要是這位宇文大師大包大攬地說他能解決這個問題,那他反倒會覺得他是個不折不扣的騙子。
他看了一下高工回過來的微信,說自己已經(jīng)在路上了,又想到自己請的另外的工程師趕過來也要時間。他心里已經(jīng)有了一個解決方案,就是在他們來之前先用速凝水泥封堵住裂縫,等幾位工程師來了再拆掉。但這個方案也有風險,水堵不如疏,要是讓水流蓄勢造成更大的沖擊力,那反倒更麻煩。
還不如用泄水管......
正好,宇文愷的聲音飄了過來:“此等情況,不如試試魚嘴分水法,分導水勢,讓水的流速慢下來......”
他一說起自己的專業(yè)就滔滔不絕,整個人的形象雖然看著有些怪異,但是此刻卻仿佛被籠罩上了一層專業(yè)人士的光環(huán),讓人能夠安靜下來仔細聽他說話。
劉工頭的眼睛越聽越亮,這倒是和他剛才想的那個主意有著異曲同工之妙。
聽上去,似乎很靠譜啊!而且剛剛與宇文愷聊天,劉工頭能判斷出來這位大師對建筑一事頗為熟悉,很有一番自己的見地。
要不就讓他試試?
他當機立斷,拉著宇文愷的手:“大師,咱們趕緊!”
事不宜遲,宇文愷也沒推辭。他剛剛一路走過來看到了材料堆放區(qū),便立刻帶著人沖了過去,用防滲布和混凝土預(yù)制塊還有鋼筋等物現(xiàn)場制成了幾個箱體。做好后,工人開動了吊車將這幾個箱子吊在了滲水點的邊緣上空。
宇文愷站在邊上觀察和注視著渾濁水流以及下方環(huán)境,沉聲道:“往左兩寸!”
一個箱體被沉入到了水流中。
幾乎是肉眼可見的,原本還略顯湍急的水流立刻分成了細細的兩股,遠沒有剛才的水量大。
“卡住了!”劉工頭欣喜道。
在宇文愷的指揮下,剩下的兩個箱體也都被沉了下去,并且十分精準地卡住了滲漏點。水流從旁邊的縫隙中慢慢的流出來,儼然小了許多。
“不錯不錯,用上堵漏劑。”劉工頭立刻接手了后續(xù)的工作。
堵漏劑一下,原本被水流沖散的漿液逐漸結(jié)晶,局勢立刻扭轉(zhuǎn)了過來。
劉工頭長長舒了口氣:“好了,能支撐一段時間了。”
宇文愷原本嚴肅的臉上露出微笑。
......
“好厲害!”聽了宇文愷的講述,路曉琪奉上自己欽佩的眼神。
不愧是能在史書上記一筆的大佬。
宇文愷淡淡一笑,話語很謙虛:“昔日老夫在建造大興城時整治渭水,也曾用過這個法子。不過,魚嘴分水法最初是出自秦國李冰所創(chuàng),乃先人智慧。”
“雖如此,老爺子還是很厲害,您才來幾天吶就已經(jīng)可以解決這樣的場面了,我們真是佩服得緊吶。”宋五嫂笑瞇瞇道。
趙飛燕也默默點了點頭。
路曉琪看到宇文愷臉上的神采,和剛來時的漠然,那種似乎什么事都和他沒關(guān)系,怎么樣都無所謂的感覺相比,簡直是有了天壤之別。
她在接回宇文愷之后曾經(jīng)認真查過他的生平。歷史學家們對他的評價褒貶不一,有人認為他是開創(chuàng)時代的建筑大家,給華夏留下了燦爛的文化遺產(chǎn),而有的人認為他為了自己的官位和權(quán)勢對隋煬帝阿諛奉承,大興土木,并且對工匠民夫十分苛刻。
她想,或許卡牌上那句評語“巧筑皇城嘆民殤”就是綜合了兩者的評價。
而關(guān)于宇文愷的死,史書上并沒有明確記載,只是說他勸諫隋煬帝放棄征高麗而不成,只能隨軍前行,最后死在了行軍途中。有人猜測他其實是抑郁而死。
為何抑郁?
路曉琪也有幾分猜測,是不是在興建皇城和各種工事時看到了太多的苦難?是不是為了保全自己必須去逢迎皇權(quán)?是不是已經(jīng)看到了隋朝這一座大廈的將傾?
總之,他剛來的形象是很符合郁郁而終的描述的,而現(xiàn)在,卻有了神采,有了生氣。
另一旁,宇文愷心中的確也有所感慨。
他原本深深為自己的本領(lǐng)以及天賦為傲,即便這項本領(lǐng)帶給他的不單單是滿足和歡樂,還有痛苦以及掣肘。但不管如何,這是他擅長的,也是賴以安身立命的東西,很重要。
來到這個時代,宇文愷內(nèi)心深處是有些忐忑的,尤其是在見過了工地上的這些自己完全看不懂原理的機械以及技術(shù)后。但經(jīng)過了這個事情,他找回了一點自信,不管技術(shù)如何變化,事情的本質(zhì)都是相同的。
新的世界了,一切大為不同,何必拘泥于過往?
想通了這一點之后,自然心境會有變化。
他從自己口袋里摸出一個紅包,遞給路曉琪:“路小友,這是劉工頭給的酬勞,老夫也不懂這個時代的銀錢如何算,估計也用不上,給你吧。”
路曉琪一臉震驚地接了過來。
還有錢拿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