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凌云宗分內門弟子與外門弟子,內門十二峰,每個峰少則幾十、多則上百名弟子,細數之下內門弟子有數千人,而外門弟子則多達上萬。
想要成為內門弟子,每年的考核至關重要,但也極其嚴苛,是以,上萬名外門弟子每年能晉升為內門弟子的人數不過數十,接近千里挑一的比例。
在這種嚴苛至極的考核錄取率下,外門弟子抓住一切可冒頭的機會,力爭上游,宗門小比就是最好的機會。
但也并不是參加了就能冒頭,若是在比試中被人一腳踹下擂臺,輸了,別說冒頭,只怕接下來好長一段時間都抬不起頭來。
雖然宴寒舟參加宗門小比是為了幫自己,但以他如今剛剛筑基的修為,就想拳打凌云宗,腳踢十二峰,寧音很是懷疑,他上去擂臺能堅持五分鐘嗎?
“我知道你是為了履行承諾,但你確定到時上擂臺能有勝算嗎?不行別勉強自己,你不上也沒關系,我自己想想辦法算了。”
宴寒舟若無其事說道:“與其在意這些細枝末節,不如多花些時間潛心修煉,提升修為,我有一套適合光華劍的劍法,學嗎?”
寧音眼前一亮,收起卷軸,“學!當然要學!走,去后山!現在就學!”
與此同時,謝無虞與沉著臉與一眾弟子離開暮云峰,身后一眾弟子憤憤不平。
“師兄,我看那光華之所以認寧音為主,定是動了什么手腳,我聽聞魔道有許多蠱惑人心的秘術,或許寧音正是用了這些旁門左道,我們應該向劍閣長老檢舉寧音!”
“沒錯!令儀師妹都無法得到光華的認可,她寧音憑什么?”
“可是劍閣長老說光華是自愿認寧音為主的。”
“那我們就去找掌門!讓掌門做主!”
“對!找掌門!”
“夠了!”謝無虞沉聲呵斥一聲,身后弟子同仇敵愾的聲音頓時噤聲。
棲云峰殿前,一穿著粉色衣裙的女子快步迎了上來,一雙眼睛如盈盈秋水,長得很是嬌俏可愛,稍一皺眉,便令人心生保護的**。
“師兄!你回來了,怎么樣,你去暮云峰了嗎?光華真的認寧音為主了嗎?”
謝無虞沉默以對。
粉色衣裙女子頓時紅了眼,低聲道:“是我不夠好,所以這五年來一直得不到光華的認可,但我不明白,為什么得到光華劍認可的,是寧音。”
謝無虞也存了一絲疑慮。
按理來說,寧音挑選本命劍時劍閣長老在場,若是她使了任何的旁門左道,劍閣長老不可能看不出來。
但若寧音真是憑自己得到了光華劍的認可……
不可能。
光華劍至純至凈,唯有至純至善之人方能成為它的主人,寧音怎么可能?
“令儀師妹,你別著急,光華認主一事定是寧音動了手腳,放眼整個凌云宗,除了令儀師妹你,還有誰能配得上光華劍?你放心,我們一定會幫你把光華劍奪回來!”
虞令儀入凌云宗的時間并不長,只比寧音入門的時間快了那么半年,名聲卻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禁地試煉中,虞令儀能為了一只跛腿的小兔子不顧安危與邪魔纏斗,而寧音遇到邪魔時卻將身邊的同門弟子推出去,為自己求得逃生的時機。
虞令儀對同門弟子,無論是內門弟子還是外門弟子,都一視同仁有求必應,反觀寧音,對外蔑視,對內傲慢,絲毫不將人放在眼里。
同是一國公主,性情卻是截然相反。
謝無虞輕聲安慰她:“別妄自菲薄,光華劍認主不代表什么,興許……正如他們所言,是寧音在其中動了手腳,你放心,我會幫你找一把比光華更好的本命劍。”
“若,光華是自愿認主,寧音沒用什么旁門左道呢?”
此言一出,鴉雀無聲。
所有人怒視的目光望向說話的弟子。
該弟子頓時面紅耳赤連聲找補,“絕無這種可能!寧音若是沒有用旁門左道,我倒立抄寫門規!”
怒視的目光這才挪開。
虞令儀一時間心亂如麻,若是外人得了光華她倒也不至于如此難受,偏偏是與她前后腳入宗門的寧音,五年來的努力就此化為泡影,不甘的情緒在心底蔓延。
她抬頭望向謝無虞,呢喃細語卻無比堅定,“師兄,此次宗門小比,我要參加,我想知道我到底比寧音差在哪!”
謝無虞沉默良久,最終也只是一聲嘆息,“好。”
“誒……那不是桑師妹嗎?”有弟子見著桑婉從殿前走過,“她應該也知曉光華認寧音為主之事了。”
“桑師妹也參加了此次宗門小比,她總算能有仇報仇有怨報怨了。”
桑婉遠遠聽著議論紛紛的話語,沉默走進修煉場,眼前耳邊盡是寧音嘲諷的話語。
“沒錯,我就是故意拆散你們,指名讓你成為我的侍女。”
“聽說不到一年他便娶妻生子,妻子是個賢惠溫柔的女子,一家三口幸福安寧。”
“你若真想被那男的八抬大轎抬回家,現在走便是,以你如今的修為回到郕國,殺了他的新婚妻子誰又能拿你怎樣?”
“天下好男兒如此之多,你卻選了一個最差勁的。”
“他若真心愛你,又豈會在你隨我進凌云宗后一年便娶妻生子,你應該感謝我給了你進凌云宗的機會,不對我感恩戴德反而要與我為敵,不知好歹的東西!”
“胡說胡說!”桑婉猛地拔劍,將眼前幻象盡數斬于劍下。
寧音寧音!
你如此惡毒的一個人,憑什么能得到光華劍的認可!
我絕不會放過你!絕不!
—
暮云峰。
暮云峰后山有一大片的竹林很是清幽靜雅,適合獨自一人打坐靜修。
一陣刀劍相接的清脆碰撞聲從竹林深處傳來,嗖一聲,光華脫手,被宴寒舟手中的木劍一招蕩飛。
寧音揉著發麻的手腕,“我是你仇人嗎這么大力。”
從未帶過徒的宴寒舟深吸口氣,“這套劍法來來回回我陪你練了二十多遍,為什么你連一招都接不住?光華認你為主,是因為你心底至純至凈沒有邪念,你現在卻連光華劍一絲的劍氣都使不出,你在害怕什么?!”
宴寒舟的語氣和表情讓寧音想起當年在駕校學車時的教練,簡直一個德行,她窩窩囊囊撿劍,嘀嘀咕咕道:“我還不是怕傷到你,你看,你是筑基,我也是筑基,刀劍無眼,傷到你就不好了。”
宴寒舟沉默。
就在寧音躬身撿劍的瞬間,眼前一陣恍惚,等寧音撿劍起身時,眼前一片竹林竟在頃刻間成了大片茂密的樹林。
寧音環顧四周,卻不見宴寒舟身影。
“宴寒舟?”
“我知道你是恨鐵不成鋼,但是下個月才是宗門小比,還有得是時間,咱們可以一步一步慢慢來,總不能一口吃成個胖子你說對嗎?”
“我也沒有擺爛,我不是已經把你教我的劍法學會了嗎?只是想要使出殺傷力還需要勤加練習,心急吃不了熱豆腐,這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我向你保證,我努力,好嗎?”
寧音嘆了口氣,還欲說話,忽然聽到密林深處傳來地動山搖的聲音,仿佛有什么強大的怪物破土而出,嘶吼著聲音朝她急速奔來。
寧音手握光華不住后退張望四周,心驚膽戰,“宴寒舟!你出來,什么東西來了?這什么地方?”
話音剛落,密林古樹的縫隙中寧音隱約見到了什么,忙躲在一棵古樹后,也是奇怪,那怪物似乎能聞到寧音的氣味,就站在寧音不遠處四處尋找著。
寧音抱著光華劍心砰砰直跳,偷偷回頭看了一眼身后空地上的怪物。
只一眼,寧音險些驚掉下巴。
那怪物足足有十多米高,雖然身軀并非血肉,由無數塊黑沉沉的石頭組成,頭上卻有一雙猩紅的血瞳,每走一步,地面都為之震顫,碎石從它身上簌簌滾落。
以往電視里才能看到的畫面,近距離之下視覺沖擊竟如此強烈。
似是沒找到寧音,巨石怪憤怒錘在周身兩顆古樹上,古樹轟然倒塌。
“你在害怕什么?”宴寒舟的聲音于四面八方傳來。
“你說我在害怕什么!”
“拔劍!”
“宴寒舟!”這未免也太恨鐵不成鋼了!
這和開著教練車逼你上高速有什么區別!
寧音深吸口氣,拔劍出鞘,鼓足了勇氣正準備從樹后偷襲,卻提前一步被巨石怪嗅到了行蹤,一拳狠狠砸向寧音藏身的古樹,瞬間,兩人合抱的樹干應聲斷裂,樹屑紛飛。
巨大沖擊之下,寧音鼓起的勇氣瞬間煙消云散,在林間狼狽逃竄。
“宴寒舟,我們講講道理好不好,欲速則不達,你不能一上來就上高難度,循序漸進你懂嗎?你這樣雞娃是不會……”話還未說完,寧音只覺后背一陣劇痛,整個人被震得飛出,重重砸在樹干上跌倒在地。
胸前后背劇烈疼痛傳來,寧音一時間氣血翻涌,喉頭一甜,張嘴噴出一大口鮮血。
“……好痛。”
“你要習慣這種疼痛。”宴寒舟古井無波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還記得師云昭嗎?司鶴羽,桑婉,謝無虞,虞令儀,他們都是你的仇敵,未來都會將你逼到這個地步,你若不反抗,只會成為他們的劍下冤魂!”
巨石怪一步步朝她逼近,由無數顆巨大巖石組成的手臂高高舉起。
那拳頭簡直像一座小山包,帶著撕裂空氣的恐怖威壓,朝著寧音狠狠砸下!
寧音瞳孔緊縮,臉色煞白,掙扎著連連后退,一個翻身,險之又險躲過那致命一擊。
但周圍數丈的地面,在巨石怪的巨拳下崩碎塌陷,裹挾著無數碎石和塵土,如同海嘯般朝她砸來。
“我現在就要成為……咳咳咳……冤魂了!”
眼瞧著寧音躲過一擊,巨石怪再次朝她舉起了雙拳。
“你若不殺它,死的就是你!”
“你難道甘心一輩子停留在筑基?”
“你難道不想讓那些小看你的人對你刮目相看?”
“你難道不想改變自己作為反派的命運?”
“閉嘴!”
“拔劍!”
寧音握緊了手中的光華,猛地抬頭,死亡的恐懼籠罩下,求生的本能榨出一絲難能可貴的勇氣,她眼中掠過一絲視死如歸的決絕,下一瞬,光華劍化作一道流光,直刺巨石怪心口。
猩紅的血瞳瞪得滾圓,滿滿的難以置信。
光華一劍刺穿它的身體,龐大的身軀開始寸寸崩解,消散,最終化作漫天飛灰,消失在林中。
寧音的身影在灰塵中顯現,手握光華,衣袂翻飛,發絲凌亂,氣喘吁吁看著眼前一切,眼底盡是難以置信之色。
自己剛才,親手解決了巨石怪?
只用了一招?
霎那間眼前場景突變,再回神時,她已從茂密樹林回到暮云峰后山那片清幽竹林里。
一側的宴寒舟還在原地,此刻卻單膝跪地嘔出大口鮮血。
“剛才的巨石怪,是你嗎?”
“那只是我的一個分身。”宴寒舟拭去嘴角血跡,站起身來說道:“九州大陸,強者為尊,想要在這里活下去,就要掙脫一切禁錮你的枷鎖,牢記這個世界的規則,否則,遲早死無葬身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