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仆人烏泱泱才走到門口,就被兩個新來的護衛攔住了去路。
“站住!何人擅闖淺溪軒?”
護衛手按刀柄,聲如洪鐘,眼神銳利如鷹。
老太太在侯府作威作福慣了,何曾受過這等待遇。
老嬤嬤瞄準了她的心思,當即叉著腰罵道:“瞎了你的狗眼!連老太太都不認識了?快給我讓開!”
護衛卻不為所動,面無表情道:“二夫人有令,任何人求見,都需先遞上拜帖。沒有二夫人的吩咐,就是天王老子來了,也得在外面候著。”
“反了!真是反了天了!”老太太氣得直跺腳,“一個侯府里,她還想自立為王不成?去!告訴柳如依那個賤人,讓她滾出來見我!”
護衛冷冷地看著她,像在看一個跳梁小丑,壓根沒打算去通報。
老嬤嬤在一旁急得不行,拉了拉老太太的衣袖,小聲道:“夫人,好漢不吃眼前虧,這護衛是柳氏花銀子請來的,只聽她一人的。”
“咱們若是在這兒硬闖,只怕會自取其辱啊。”
老太太何嘗不知這個道理,可這口氣她怎么咽得下去!
她堂堂閔遠侯府的老夫人,竟被一個商女關在自家院門外,這傳出去,她的臉面還要不要了?
主仆二人在門口僵持了足足一炷香的功夫,曬得頭昏眼花,里面才傳來巧織不緊不慢的聲音:“哎呀,是什么風把老夫人吹來了?快請進,我們家主子正念叨您呢!”
主子?
這偌大的侯府什么時候就她柳如依一個主子了?
憋著滿腔怒火,老太太陰沉著臉站在門前。
院門開了,老太太黑著臉,一言不發地走了進去。
一進院里,她就聞到鮮甜的蟹粉香味。
只見院中的水榭下,柳如依正悠閑地坐著,面前的小幾上擺著幾碟精致的小菜,其中一碗金黃油亮的蟹粉獅子頭,正冒著騰騰熱氣。
而她自己,卻在外面頂著大太陽吃了一嘴的灰。
強烈的對比,讓老太太心里的火氣“噌”地一下又冒了上來。
“柳如依!你到底要把侯府攪成什么局面才滿意?”她開門見山,語氣不善,身側的老嬤嬤更是虎視眈眈地凝視著柳如依。
后者則是像才看到她們似的,柳如依慢悠悠地放下手中的銀箸,用絲帕擦了擦嘴角,抬眼看著二人,臉上掛著無辜的笑容:“大嫂這是說的哪里話?我不過是想安安分分地過自己的日子罷了。”
“倒是大嫂,不在墨韻閣陪著你的圣女兒媳,跑到我這偏僻的院子里來做什么?”
“你!”老太太被她噎得一口氣差點沒上來。
她深吸一口氣,強壓下怒火,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胭脂扣的秘方,你開個價吧。”
“開價?”柳如依笑了,笑得花枝亂顫,“大嫂,你是不是忙暈了頭?秘方是柳家的不傳之秘,我娘親留給我的嫁妝。”
說到這兒,柳如依故意停頓了一下,又言:“還是你覺得,傳家寶也是能用銀子來衡量的?”
老太太臉色一白,“好一張巧嘴!”她哆嗦著手,心里恨不得把柳如依撕碎千萬遍。
從前,她怎么就沒發現柳如依這般厲害?
但一想到尚書府的生意,那可是能長期賺取的金票子呀!
仔細斟酌了一番,老太太緩緩坐下身,“你總不能眼睜睜看著侯府的生意就這么黃了吧?別忘了,你也是侯府的人!”
如今要用上她,就把她當侯府的人了?
柳如依面上的笑都快止不住了,冷哼一聲,“我當然是侯府的人,可我是二房的人。”
她端起茶盞,輕輕呷了一口,“大房的生意是死是活,與我何干?我憑什么要拿我娘家的東西,去填你們大房的窟窿?”
頓了頓,看著老太太鐵青的臉色,柳如依慢悠悠地補充道:“不過嘛,凡事總有例外。看在大嫂你親自跑一趟的份上,我也不能太不近人情。”
這是有轉圜的余地……
老太太眼睛一亮,與老嬤嬤對視了一眼,急忙問:“你有什么條件?”
眼看著魚兒上鉤了,柳如依唇角微揚,“條件嘛,也簡單。”她伸出三根纖纖玉指。
“三萬兩?”老太太倒吸一口涼氣。
柳如依搖了搖頭,嘴角的笑意帶著幾分狡黠:“大嫂想什么呢?我柳如依缺的是銀子嗎?”
她站起身,踱步到老太太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第一,把我嫁進侯府時,你們從我嫁妝里‘借’走的那半條街的鋪子,地契房契,原封不動地還給我。從此以后,那些鋪子的經營,與你們大房再無半點關系。”
老太太的心猛地一沉,那半條街的鋪子可是侯府如今最主要的進項之一!
“第二……”
柳如依沒給她反駁的機會,甚至手上還將想要起身的老太太往椅子上壓了壓。
凝視著她陰沉的臉,柳如依擺出明媚的笑,“不日尚書府的人來取貨時,叫謝鈞傾和楚銀環,必須親自到淺溪軒門口,當著所有下人的面,給我奉茶認錯。就說你們有眼無珠,不該狗眼看人低,貶妻為妾,更不該覬覦我的嫁妝和秘方。”
柳如依掐準了她的心思,可不得給自己出口惡氣。
“這不可能!”老太太尖叫起來,“你這是要我們大房的臉面都丟盡啊!”
“臉面?”柳如依冷笑一聲,“你們算計我,給我下藥,把我送到小叔床上的時候,怎么就沒想過要臉?謝鈞傾帶著別的女人回家,要將我貶為妾室的時候,怎么就沒想過要臉?”
現在跟她談臉面,也不覺得可笑嗎?
柳如依揣著憤恨,將老太太逼近一步,眼神冰冷如刀:“我還有第三個條件。從今往后,這侯府的中饋,由我來掌管。府里的一應開銷,都得由我簽字畫押才行。”
“你們大房每個月能支取多少月銀,也得由我說了算。”
這三個條件,一個比一個狠。
第一個是割肉,第二個是打臉,第三個,是直接奪了她當家主母的權!
老太太氣得渾身發抖,嘴唇哆嗦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柳如依好整以暇地坐回原位,端起那碗快要涼了的蟹粉獅子頭。
她用勺子舀了一口,慢悠悠地品嘗起來,不再看老太太一眼。
“巧織,送客。告訴大嫂,我的耐心有限,明日午時之前,若我看不到得契,收不到歉意,這胭脂扣的生意,就讓它爛在根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