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善待遇！改善待遇！”

“沒有工人就沒有卡拉克斯！”

“芙格瑞姆，你背叛了我們！”

透過玻璃窗朝遠處看去，只見莊園的入口處，突然涌出數十人正高喊著口號，正與維護秩序的巡邏隊發生著激烈的肢體碰撞。

卡拉克斯堡壘并不算豐富的歷史記錄中，對于類似的工人抗議集會發生亦有不少記載。

在十幾年前芙格瑞姆尚未嶄露頭角之時，整個卡拉克斯堡壘更是處于暴動的邊緣。

對于工人們而言，若是每天都需要在絕望中工作二十個小時以上，

那不如大家一同去死，倒也痛快。

不過，自從芙格瑞姆成為工程師并改良生產機械，使得工人環境巨大改善后，情況便產生了好轉。

生活有了希望，工作有了動力，人們自然愿意團結在芙格瑞姆身邊。

相對的，抗議活動也在逐漸減少，消失。

按理說，根本不可能會有人在工人們的救世主——芙格瑞姆的訂婚儀式上鬧事。

......

事實也正是如此。

“我從未在工廠中見過他們。”

芙格瑞姆表情凝重，靠向卡斯加的耳邊輕聲說道。

“那些抗議者......并不是工人。”

“他們的表情與動作故意而夸張，更像是在和巡邏隊共同演戲。”

原體級的視力與邏輯能力，讓她迅速掌握了有效信息。

盡管他們之間正在發生推搡，但細節之處的不注意，還是暴露了他們的真實目的——

為了破壞這場精心準備的訂婚儀式。

至于會實施這一歹毒計劃的家伙，更是不言而喻。

“倒像是我那好哥哥赫羅德·夏洛克的手筆。”卡斯加小聲回應。

“他們的手段還真下作。”

“估計過不了多久，暴動便會升級，然后巡邏隊便會故意稍慢一步，讓這些暴徒頂著工人的身份打砸搶殺。”

“我們得離開這里。”

“你先去通知其他人撤離，要是等到情況惡化，我們就突圍出去。”

“好。”

......

陽謀。

這就是純粹的陽謀。

卡斯加眉頭皺得愈發深了。

赫羅德·夏洛克知道芙格瑞姆在工人中的地位，也同樣知道她能徒手鍛打合金的恐怖力量。

若是他敢在訂婚儀式現場提出抗議，必然會被芙根像丟垃圾一樣給扔出會場外。

卡斯加和芙格瑞姆女才女貌，哪里又容得他這個妖怪來反對？

但若用煽動來挑起爭端的話，卡斯加他們真沒有什么好的反制手段。

信任的建設并不容易，但破壞它卻無比簡單。

芙格瑞姆的名望，來自于工人們的支持。

只要以工人的名義攪亂現場，便可順利掣肘這位傳說中的女神。

若是她朝著“工人們”動手，便相當于承認了她拋棄工人的指控，成為了眾人口中的“劊子手”。

若是她不出手控制暴動者，造成了流血沖突，芙格瑞姆在貴族間的信用便將由此將一落千丈。

兩難之局。

到最后，卡斯加應對的最佳方式便只有避讓。

提前離開，以后再來抓住暴徒與赫羅德等貴族勾結的把柄。

可不管怎樣，對方都可以靠著鎮壓暴動的名義，破壞訂婚儀式的進行。

甚至，他所圖的更多。

想到這里，卡斯加不由得朝一旁面色困惑的夏洛克老家主看去。

......

啪！

縱使眾多賓客盡力無視場外，但愈發強烈的喊叫與碰撞似乎終究是紙包不住火。

滋啪！

數聲噼啪聲與尖叫聲，伴隨著數道迅速閃現的強光，霎時間在會場外炸裂開來。

槍響了。

那是激光槍的鳴叫。

巡邏隊似乎遠遠低估了暴徒們的手段。

鋒利的刀刃劃過，巡邏隊也極為識趣地連忙躲閃開來，給沖進現場的暴徒們讓出一條道路。

“為什么給那幫貴族老爺們賣命！芙格瑞姆，為什么！”

“貴族不可信任！”

“走狗，走狗！都是貴族的走狗！”

“兄弟們，殺了這幫貴族，我們自己統治卡拉克斯！”

叫喊著，為首的以紅布蒙面的暴動領袖一腳踢開了最中心禮堂的大門，看向四周那尚在瑟瑟發抖的賓客。

在這些人中，并沒有那位傳說中的女神。

她似乎已經提前離開了此地。

不在？

暴動領袖對此松了一口氣。

幸虧不在，不然他們就成先知口中犧牲的“羔羊”了。

不過，他們的目標可不只是芙格瑞姆。

眼角的余光在此刻瞟向一旁，那瑟縮著不斷發抖的夏洛克老家主身上。

他的笑容突然咧到了嘴角。

“嘿，老家伙。”

“該上路了。”

手中槍械紅光迸發。

滋啪！

血花炸裂。

......

“快！保護好與會的眾多賓客，千萬不能讓他們被暴徒所傷！”

真正擁有完善軍備的巡邏隊，似乎并沒有第一時間出現在會場。

來遲一步后指揮著搜救的赫羅德·夏洛克，此刻卻是表現地萬分焦急。

“怎么回事！巡邏隊怎會如此懈怠！”

看著一片狼藉的莊園，他表現得懊惱萬分。

“該死的！”

“我就說了，相信這些工人能不鬧事，就是在癡人說夢！”

“報告！”

一位警督適時地出現在他的身旁。

“十余名工人暴徒皆已逃跑，我們在附近找到了他們撤離時通過的密道痕跡。”

“.......芙格瑞姆。”

“一定是芙格瑞姆！”

“她是堡壘的工程設計師，一定是她給那些暴徒們透露了密道！”

赫羅德咬牙切齒。

“還有......”

警督稍稍壓低了聲線。

“我們在會場中，發現了夏洛克紳士的遺體。”

“你說什么！！”

赫羅德的喊聲瞬間提高了八度，引得周圍的賓客目光落于他上。

“該死的賤民！”

“竟敢縱容暴徒行兇，打死我父親！！！”

“她人現在在哪兒？”

“據幸存賓客反應，她和卡斯加在暴動開始前便悄悄離開了會場，這更證實了是他們策劃這場事故的可能性。”

“好，好......”

赫羅德怒極反笑。

“通知巡邏隊，我以夏洛克新任家主的名義，立即展開搜查，務必要找到罪犯芙格瑞姆與卡斯加的下落！”

......

卡拉克斯堡壘外。

漫天的風暴此刻稍稍平歇，鋼鐵堡壘卡拉克斯依舊嵌于山體之間，靜靜地停靠著。

它在這里待了多久？

十年，百年？亦或者千年？

除了黃沙之外，無人知曉。

天地空無一物，唯有一男一女漫步于城外的廢土。

“可惜，老家主過于相信他的兒子，不愿隨我們一同離開。”

興許到了最后，他也不會相信自己竟然會死在最心愛的長子手上。

“估計現在這個時候，我們倆都成了通緝犯吧。”

卡斯加苦笑，仰頭沉默了片刻。

“抱歉，芙格瑞姆。”

“嗯？”

“很抱歉，是我毀了你掌控卡拉克斯的計劃。讓它變得不夠完美。”

“不夠完美？”

芙格瑞姆笑了。

在切莫斯永恒黃昏下，她的笑容格外燦爛。

“也許吧，但顯然有些東西比完美更加重要。”

踏足于無邊無際的荒漠，芙格瑞姆滿是好奇。

時間線發生了改變。

但這也許并不是一件壞事。

切莫斯的工程師，此刻終于從臃腫腐朽的貴族虛名中解放。

像一個初次觸摸世界的孩子，又像一個打碎了舊枷鎖的囚徒，她第一次嘗試著感受這個之前從未嘗試理解的世界。

不完美，但充滿了......悸動。

來自內心深處的悸動。

......

“那你呢，卡斯加？”

芙格瑞姆反問。

“你會因失去貴族身份而感到傷心么？”

“我從不擔心這一點。”

沉思片刻，卡斯加搖頭。

“我更害怕的是，有一天我們真的像那幫抱殘守缺的貴族一樣，待在名為卡拉克斯的地方，封閉起自身，對外界的一切不管不問。”

“永遠地沉浸在過去虛幻的榮耀下，不敢正視現實的痛楚；詛咒與嫉妒著依舊在悲慘中行進的友人，并以此稱之為【完美】。”

說著，卡斯加看向身后。

那門扉緊閉的鋼鐵堡壘依舊豎立在那里，靜靜地迎著黃沙、夕陽和目光。

“好可悲哦，我才不要像這樣活著。”

“也許吧，芙格瑞姆。”

“也許。”

......

就像那走出伊甸園那迷茫而充滿希冀的男女。

兩人相視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