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月庵不是什么好地方,但是,那主要是因為那里的老尼凈虛不做人。
她將原本應該六根清凈的佛門之地,變成了**橫流的妓院。為了錢財,更是不惜蠱惑王熙鳳斷送兩條人命,生生的將一個好好的尼姑庵變成了藏污納垢的地方。
這樣的人,沒機會便罷,有了機會,當然按死了。
尤本方很滿意他們仨人識趣,道:“成,既然你們都愿意為大爺祈福,那明兒我就跟蓉哥兒說,從此水月庵就由你們管理?!?/p>
說到這里,她頓了一下,“庵中的一切,本就是族中供應,你們要做的是關好門,做好本分。初一、十五,我也會另外派嬤嬤過去查的,你們可明白?”
“明白,謝大奶奶!”
佩鳳三人的心更定了。
不用死了。
雖說從此以后青燈古佛,日子清苦了些,可討好大爺又哪有那么容易?
而且就大爺的性子,年輕時還好,再過幾年年紀大一點……
這賈家人人都是一雙富貴眼,無寵之后,就只能靠銀錢說話了。
但瞧賴升和賴長媳婦的樣子,只怕都要把她們剝干凈。
之前,佩鳳還寄希望于自己的肚子,想著要是生下一兒半女的就好了。
可惜很明顯,大爺不太行,她們幾個都不曾懷有身孕。
如今……,如今能這樣,已算大奶奶心善。
佩鳳猶豫了一下,低聲道:“大奶奶小心賴升。”
尤本芳聽到了,卻裝著沒聽到一般,起身走了。
翌日,賈珍去世第五天,賴升天沒亮就過來支應了。
尤本芳也早早的在抱廈里給大家分派任務。
二十人一組,每組又分兩班,一班十人,人客來往燒水倒茶的,靈前上香添油、掛幔守靈、隨起舉哀的,收管杯碟茶器、酒飯器皿的,監收祭禮的……,各司其職,一草一苗,或丟或壞,就和管這處的人算帳描賠。
看著繁瑣,但在人手充足,銀錢也充足,下人們又想在新的當家人面前弄點印象分的情況下,賈珍的喪事,倒是沒出半點紕漏。
賈家上下俱都看在眼里。
眾人不由對這尤大奶奶高看了些。
原以為這是個面團子,沒想到?。?/p>
賈母再過來的時候,倒是難得的夸了夸她。
“老祖宗,那日跟您說的佩鳳幾人,俱說要去水月庵替大爺祈福?!?/p>
趁著被夸,尤本芳忙說重要的。
“那就去吧!”
那天夜間回家,賈母還小病了一場,“這本就是她們該做的?!?/p>
也就是年紀大了,心軟了,又被這尤氏勸了,要不然,這些人在賈珍剛死的時候,就該給條白綾讓她們隨著一起了。
“是!”
尤本芳不動聲色的看了一眼王夫人,又道:“水月庵本就是我們家供的,一年族里往那邊光銀子就送兩百兩,但我聽說那住持凈虛還常常帶著小尼姑入府要這個,要那個。
不僅在府里要,還到后街,到處的勸人立長生牌,點香油什么的?!?/p>
“……”
賈母的眉頭蹙了蹙,也看了一眼拿著佛珠的兒媳婦王氏,一時倒是沒說話。
但她不說,王夫人卻忍不住了,“上次我聽她說,她想把兩處偏殿的佛像也都塑上金身。”
水月庵雖是賈家的家廟,但凈虛是個有能力的,出入各府勸人向善的同時,還曾給她賺過不少銀錢。
王夫人感覺這尤氏有針對她的意味。
哼~
這賈家誰不知道,就她和凈虛走的最近?
“俗話說人爭一口氣,佛爭一注香,凈虛既然是水月庵的住持,想把庵里弄得更好不是應當的嗎?”
王夫人看著尤本芳,語帶壓迫:“尤氏,你要知道,凈虛還是族里特意從長安的善才庵請過來的?!?/p>
“是!二嬸說的,我都盡知。”
尤本芳自是有備而來,她朝銀蝶兒使了個眼色,銀蝶兒忙把準備好的賬本拿來。
“不過偏殿的佛像金身,在我婆婆去世前,便給了三百兩金子讓其弄好了。”
什么?
本來無聊喝茶的邢氏一下子精神了。
“兩邊偏殿的佛像都不算大,三百兩金子綽綽有余?!?/p>
尤本芳看著也甚震驚的王夫人道:“但這幾年,她還是打著佛的名義,四處化緣,這里面……應該是有什么不對,所以,我的意思是,借著送佩鳳她們過去,查一查水月庵的賬。”
“查!”
賈母翻了一下賬本,氣得手都有點抖,因為她去年也給了一百兩金子。
她不僅氣這金子,更氣這凈虛拿她們一家子當傻子哄。
當下就以不容違逆的語氣說出查賬的話。
“是!聽老祖宗的。”
尤本芳馬上應下,朝銀蝶兒使了個眼色,門外早就候著的八個婆子忙一齊躬了躬身,迅速退走。
她們負有送人、查賬、兼拿人的責任。
王夫人看她們這么快就做下決定,張了張口,卻又說不出反駁的話來。
凈虛給她掙過不少銀錢,不過,那些銀錢……,又有一多半,讓她忽悠著拿回去,給寶玉祈福,給珠兒點長明燈了。
想到這里,王夫人的手也在衣袖里握成了拳。
“老太太,您身子不好?!?/p>
她強笑著勸道:“侄媳婦也有許多事要忙,要不然我們就先回吧!”
王夫人想馬上回去,讓周瑞家的往那邊走一趟。
凈虛得拿,但也不能讓尤氏拿。
此時,她真想借著輩分,借著西府的權勢,把這尤氏按下去。
不按下去,曾經她做的那些事,說不得就會被凈虛吐嚕出來。
雖然說,她就是拿賈政的貼子,讓人寫了幾封信,但也真的拿了好處。
這要是曝出來,王夫人自覺也挺丟臉的。
可話在口邊繞了繞,她不好說。
老太太在這呢。
尤氏處處拿老太太說話。
她想要侄女王熙鳳幫忙,但侄女又不知道這里面的事,連眼色都看不懂。
一時之間,王夫人急得身上都冒汗了。
“……你是個好的?!?/p>
賈母大有深意的看了一眼兒媳婦,嘆了一口氣,起身時,順手就把胳膊給的扶來的尤氏,“珍兒已經去了,你也當惜護自己才是。”
幾日工夫,這孩子瘦了好些。
尤本芳微低了一下頭,再抬頭時,眼里閃著水光,“老太太放心,我會替大爺守好這個家的,這幾日……”她好像哽咽的有些說不出話,“這幾日我還想為他多盡盡心。”
她就是以此為由抓住了府中的權力。
“唉……”
賈母握了握她的手,“有什么難為的,只管過去說,蓉哥兒還小,你是當娘的,該管的就管起來,萬不可讓他學壞了。”
老太太想說,萬不可學了他爹。
但想想自己的大兒子也是那樣的。
就又只能嘆了一口氣。
“老祖宗放心,我都知道的,蓉哥兒那里……,我必看好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