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縫前的林夕，十指早已被粗糙的石塊磨破，鮮血混著泥污，每一下撬動都帶來鉆心的疼痛。但她咬緊了下唇，一聲不吭，將所有意志力都傾注在那不斷擴大的縫隙上。

身后，云清塵盤膝而坐，臉色蒼白如紙，額角滲出細密的冷汗。他周身彌漫的淡薄霧氣劇烈波動著，顯然已到了極限，全靠一股意志在強行支撐，隔絕著洞內細微的聲響。

洞外，趙管事囂張的呼喝聲和雜亂的腳步聲越來越近，火把的光芒甚至已經開始映亮他們洞口附近的荒草！

“那邊！那邊草叢好像動了一下！過去看看！”一個張家仆役的聲音響起。

腳步聲朝著石洞方向而來！

林夕的心跳幾乎停止，手下動作卻更快，幾乎是在用生命挖掘！

云清塵猛地睜開眼，眼中閃過一絲決絕，雙手法訣一變，周身霧氣驟然濃了一瞬，隨即又迅速黯淡下去，他悶哼一聲，唇角溢出一縷鮮血！他以損傷元氣為代價，強行提升了隱匿效果！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林夕手中的尖石猛地一空！

“咔嚓……”

一聲輕微的、泥土松動塌陷的聲響！

石縫下方，被她堅持不懈挖掘的地方，終于坍塌出一個僅容一人勉強鉆過的黝黑洞口！一股更加陰冷潮濕、帶著陳腐氣息的空氣從中涌出！

成功了！

林夕大喜過望，幾乎要喜極而泣！

“云公子！通了！”她壓低聲音，激動地喊道。

云清塵聞聲，立刻撤去法訣，身體晃了一下，險些栽倒。他強撐著站起身，低聲道：“快走！”

洞外，張家仆役的腳步聲幾乎已經到了洞口！

“這堆爛樹枝后面好像有個洞！”有人驚呼！

“劈開它！”趙管事尖利的聲音命令道。

不能再猶豫了！

林夕毫不猶豫，率先俯身，朝著那黑黢黢的、不知通往何處的狹窄洞口鉆了進去！

云清塵緊隨其后！

就在他身影沒入洞口的剎那——

“砰！”

堵門的障礙被徹底劈開！火把的光亮和趙管事那張橫肉遍布的臉猛地出現在洞口！

“媽的！真有個洞！人呢？！”趙管事瞪著空蕩蕩、只有些許新鮮泥土痕跡的石洞，氣得破口大罵，“給老娘進去搜！”

而幾乎在同一時間，另一側的荒草叢中，刀哥三人也按捺不住，猛地竄了出來！

“張家的人，你們想干什么？！”刀哥厲聲喝道，試圖先聲奪人。他們看到洞內無人，也急了，生怕到手的肥肉飛了，更怕張家的人發現洞后的秘密。

兩方人馬，在這狹小的洞口，驟然相遇！

趙管事被突然冒出來的三人嚇了一跳，待看清是坊市里常見的幾個地痞流氓，頓時柳眉倒豎，叉腰罵道：“干什么？老娘是來抓欠債不還的林家孤女！你們幾個癟三在這里鬼鬼祟祟做什么？難道是同伙？！”

“放你娘的屁！”刀哥見對方人多，嘴上卻不示弱，“這地方是我們先發現的！里面的東西合該歸我們！你們張家別想黑吃黑！”

“東西？什么東西？”趙管事三角眼一瞪，狐疑地掃視著刀哥三人，又看看那黑黢黢的石洞，頓時覺得自己可能錯過了什么，“好啊！原來那死丫頭還藏了寶貝？怪不得躲躲藏藏！給我滾開！這破屋子連地皮都是抵押給我們張家的！里面的東西自然也是張家的！”

“呸！你想得美！”猴腮臉男人跳腳罵道，他胯下的傷似乎還沒好利索，動作有些別扭。

“找死！”趙管事徹底被激怒，大手一揮，“給我打！把這些礙事的窮酸潑皮轟走！進去把人和東西都搜出來！”

張家的仆役們立刻揮舞著棍棒沖了上來。

刀哥三人也不甘示弱，拔出兵刃迎戰！

頓時，洞外呼喝聲、咒罵聲、兵刃碰撞聲響成一片！兩方人馬為了一個空蕩蕩的石洞和想象中的“寶貝”，毫無預兆地混戰在了一起！

誰也沒有注意到，或者說誰也顧不上，那個剛剛被挖通的、通往未知深處的狹窄洞口。

……

洞內。

林夕和云清塵跌入洞口后，發現下面是一段陡峭向下的斜坡。兩人收勢不住，一路翻滾著跌了下去。

幸好斜坡不長，底下是松軟的淤泥和積水。

“噗通！”

兩人先后摔在冰冷的泥水里，雖然狼狽，卻并未受傷。

抬頭望去，入口處的那點微光已經變得很小，洞外的打斗聲也變得模糊遙遠。

他們暫時安全了！

兩人躺在泥水里，大口大口地喘著氣，都有一種劫后余生的虛脫感。

“云公子，你怎么樣？”林夕掙扎著坐起，擔心地看向云清塵。他剛才強行施法，又一路滾落，臉色難看極了。

“無妨……還死不了。”云清塵聲音虛弱，卻帶著一絲笑意，“多虧姑娘急智，挖通了這生路。否則今日你我皆要……”

他的話沒說完，但意思不言而喻。

林夕也松了口氣，想起剛才驚險的一幕，仍然后怕不已。誰能想到，趙管事的逼債和刀哥三人的尋仇，竟陰差陽錯地互相牽制，反而給他們創造了一線生機！

這大概就是絕處逢生吧！

“這里是什么地方？”林夕環顧四周。借著入口處那點微光，勉強能看出這是一條狹窄的地下溶洞，空氣潮濕，腳下是沒過腳踝的冰冷泥水，不知通向何方。

“不清楚，但似乎是一條地下水流沖刷出的通道。”云清塵勉力站起身，仔細觀察了一下，“聽水聲，前方似乎有出口。我們需盡快離開，此地不宜久留。”

誰知道上面的混戰什么時候結束？萬一哪一方贏了，順著洞口下來搜查，他們就再無退路了。

林夕點頭，攙扶起云清塵，兩人深一腳淺一腳地沿著冰冷的地下河，向著水流的方向艱難前行。

黑暗中，只有水流聲和彼此的呼吸聲為伴。

走了約莫一炷香的時間，前方隱約傳來微弱的光亮，空氣也流通了許多。

希望就在前方！

兩人精神一振，加快腳步。

光亮越來越近，最終，他們走出了狹窄的溶洞出口。

出口隱藏在一處河灘的亂石堆后，外面月色如水，河水嘩嘩流淌，遠處是黑黢黢的山林。

徹底脫離了險境！

兩人站在冰冷的河水里，望著靜謐的夜空，都有一種重見天日的恍惚感。

“我們……出來了。”林夕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是喜悅，也是后怕。

“嗯。”云清塵點點頭，目光掃過周圍環境，迅速判斷著方位，“此地應是青嵐城外西南方向的落霞河下游，離城已有段距離了。”

他看向林夕，語氣鄭重：“林姑娘，此地雖暫時安全，但你我皆狀態不佳，需盡快找個穩妥之處療傷恢復。依先前約定，你可愿隨我前往百草堂？”

經歷了這番生死與共，林夕對他已多了許多信任。

“我愿意。”她毫不猶豫地點頭。這是目前最好，也是唯一的選擇。

“好。”云清塵蒼白的臉上露出一絲欣慰，“從此處繞道西南，有一條小路可通城南，較為隱蔽。我們……”

他的話突然頓住，眉頭微蹙，側耳傾聽。

林夕也聽到了。

遠處，隱約傳來了馬蹄聲和車輪聲，正朝著他們這個方向而來！

兩人臉色頓時一變！

剛出狼窩，難道又遇追兵？！

云清塵一把拉住林夕，迅速躲回亂石堆的陰影之中，屏息凝神。

馬蹄聲越來越近，聽起來似乎只有一匹馬，一輛車？

借著月光，他們看到一輛看起來頗為普通的青篷馬車，沿著河灘邊的小路，不緊不慢地駛來。趕車的是個戴著斗笠、看不清面容的車夫。

馬車在他們藏身的亂石堆前緩緩停下。

車簾掀開一角，一個略帶慵懶、帶著幾分戲謔笑意的年輕男聲傳了出來：

“喲，這大半夜的，河灘賞月呢？二位……需不需要搭個便車啊？”

這聲音……？

云清塵的眉頭蹙得更緊，似乎覺得這聲音有些耳熟。

林夕則是一臉警惕，緊緊握住了袖中的黑木發釵。

這突然出現的馬車，是敵是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