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逗了一會兒孩子,命醫(yī)女留守隨時診脈后,先行離開。
小六像麥芽糖一樣纏著娘,就是不肯離開。
惠昭儀看著小六的樣子,小心摸著自己起伏的肚子。
原來有個血脈相連的孩子黏著,是這種感覺,還真不錯,她突然開始期待起來。
哄到小六安心了,睡著了,把人抱到隔間的小床上,惠昭儀才笑道,“心愿達成,開心了?”
“當(dāng)然開心了,又能跟皇上和好如初,還摸清了他的心思?!表n舒宜笑道,“棠姐姐呢?”
“我啊,不急,等生完這個孩子再說?!被菡褍x摸肚子,就算有心去爭寵,條件不支持。
宜妹妹跟皇帝和好后,她們形勢一片大好?;屎蟾珏悑宥枷A?,無人動心眼和手腳,她生產(chǎn)時,又多了一重保證。
“好,棠姐姐養(yǎng)身要緊,請的平安脈還好?”
“都好都好?!?/p>
*
孟庭禎雖然暫時睡了,但兩刻鐘他就驚醒了,聽到隔壁的細(xì)微響動,他才重新安心下來。
娘還在,還好好的。
但是,自己這還不到三歲的小身板,實在派不上用場!
他氣惱的捶了自己一下,又把自己捶疼了。
拉攏潛力股,收集手下,預(yù)知后事,搶占先機,統(tǒng)統(tǒng)都不是他現(xiàn)在能做的。
難道指望自己虎軀一震,旁人對他納頭就拜嗎?
實在沒辦法,就只能用裝神秘這一套了。
孟庭禎想起眼下在行宮里,就有一個很合適的人選。
*
韓舒宜休養(yǎng)身體,等著皇帝查清七心草的來由。
皇帝命何歡查案,何歡愣是沒查到線索。
這其實也不怪何歡,行宮本身就只有度夏使用,平日里只留了少數(shù)宮人侍弄花草,照看宮殿,像修繕之類的活,都是不用的。
誰若是有腰牌,在閑季都是能自由出入行宮的。
且先帝尚在時,也差不多有七八年沒來過行宮度夏,都是皇上登基后,行宮才重新啟動的。
何歡沒查到線索,自請領(lǐng)罰,皇帝就罰他帶著侍衛(wèi)和太醫(yī),把整個行宮都翻找一遍,不能再出這樣的岔子。
大熱天的,何歡戴著草帽,跟一群侍衛(wèi)鉆來鉆去,又是熱又是蚊子,實在遭罪的很。
眾人都在心里詛咒那個殺千刀的種草人,他沒事,自己可是遭老罪了!
何歡平日是皇帝貼身內(nèi)侍,大太監(jiān)自有小太監(jiān)伺候,哪兒吃過這種苦,不到三天,黑了一圈。
都這樣了,何歡狠狠心繼續(xù)干活,自己干的這么賣力,好歹能在皇上面前,賣個好呢。
“何總管,你們這是.....?”
何歡回頭,發(fā)現(xiàn)問話的是麗嬪娘娘。
上次劈雷的事暴露,麗嬪被降位罰俸了,失寵也有段日子了。
但何歡明白宮中恩寵不定的道理,對麗嬪還是恭敬守禮的,“回娘娘,前兒有個宮人,誤食了這附近的草葉子,拉肚子拉了一宿,差點虛脫。報給奴才和太醫(yī)院后,太醫(yī)說這附近的草木有微毒,不適應(yīng)繼續(xù)種在行宮里,所以皇上讓奴才都清理掉,改換成別的品種?!?/p>
何歡閑扯理由,總之不能說實話。
“喔,那你們辛苦了,等會兒去喝點綠豆湯,解解暑?!丙悑遒p了一個荷包,轉(zhuǎn)身正要離去,睜眼看著何歡指揮人,去清理整片薄荷田。
薄荷。
薄荷???
麗嬪的手一下捏緊了可靈,捏的可靈忍不住叫了一聲,試探問,“娘娘?”
麗嬪深吸一口氣,站在樹蔭下,仔細(xì)盯著何歡等人的動作。
宮人的確清理掉了很多雜草雜樹,但是重點一直放在薄荷田里,薄荷田里是一根不留。
麗嬪心口,突然泛起一陣又一陣的寒意,緊接著就是一波再一波窒息般的疼痛。
她恍惚想起去年,她孕吐難受,常常用薄荷來緩解,若這些東西真的有微毒.....
麗嬪一晃身,幸好可靈機靈,扶著了她。
可靈發(fā)現(xiàn),主子突然像是被人抽走了主心骨,整個人都低落起來。
可靈著急,正要呼喚主子,麗嬪回過神來,像是下定決心,“本宮沒事,走吧。”
合宮上下都以為,她的孩子是被苗妃弄沒的,她也借著這個借口,脫離了苗妃的掌控,還不用欠苗妃什么。苗妃因為這筆道德債,對自己也是一再容忍。
這已經(jīng)是最好的結(jié)果了。
麗嬪忍著剜心之痛,回到寢殿,當(dāng)天夜里,就發(fā)起高燒,臥病在床。
幾人得意幾人失落。
韓舒宜“養(yǎng)病”幾日,喝完藥,常常趁著陰涼在外散步,也碰見何歡清理雜草,還讓小廚房準(zhǔn)備了綠豆百合飲,給他們消解暑氣。
何歡接過飲品,還不忘給自己邀功,“奴才這會兒可是全心全力辦的事,一點折扣不打,光是昨兒,就有仨中暑暈倒了。”
韓舒宜抿唇,“的確辛勞,事情辦完,本宮一定替何總管請功?!?/p>
何歡等著就是這句話,得到保證后,趕緊又去賣力干活。
提著食盒的清云正在分綠豆飲,伸出小勺子,不經(jīng)意抬頭,嚇的突然驚叫一聲,勺子都扔到地上。
“怎么了?”
韓舒宜幾步過去,清云趕緊拉著她的袖口,“娘娘別看!嚇人!”
清云剛才不經(jīng)意從斗笠的縫隙里,看到面前人的真容,火燒火燎過的容顏,整張臉的皮膚都是扭曲蜷縮的,看不清哪兒是哪兒,只剩下兩丸黑白分明的眼睛,定定看著眼前人。
沒提防的情況下猛然看見這樣的臉,真要做噩夢的。
何歡眼看嚇著宮女,作勢就要一腳。
“讓你避著人,聽不懂嗎!”
“唉,何總管不必!”
韓舒宜抬手?jǐn)r他,“他是哪里的宮人?”
何歡見她沒發(fā)怒,這才解釋,“他是行宮那位花匠老鄧頭,收的干兒子,雖然長的嚇人,但是培育珍奇花木,還是有一手的。這不,奴才帶的人手,好幾個都中暑干不了活,老鄧頭找奴才說情,就把他塞進來,避著人干點活?!?/p>
“誰知道他不懂規(guī)矩,差點嚇到貴人,該打該罰!”何歡作勢又要打人。
那宮人悶不吭聲,任由何歡捶,像棉花似的。
清云緩過氣來,主動解釋,“不關(guān)他的事,是奴婢剛才看他一直縮在角落里,以為他沒喝到綠豆湯,特意叫過來。”
這場嚇,還是清云自己特意叫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