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轉了兩圈,覺得活動開了,就暫時靠在軟榻上,歇一歇腰。
躺久了血脈不暢,還眩暈,倒不如坐著。
她剛坐了一刻鐘,有人推開產房的門,進來了,一見面就驚道,“你怎么起床了,快躺回去,躺回去。”
“娘,稍微起床活動,不打緊的,太醫都說了需要活動。”惠昭儀沒動,還是靠在榻上,舒展筋骨。
安老夫人小聲嘀咕著,“從前我都是在床上,躺夠了四十天的。你們年輕,就是沒經驗,老了有好受的。”
聽到這種絮叨,惠昭儀一陣頭疼,于是轉換話題,問起補身藥熬好沒有。
太醫按照個人體質和禁忌,給她配置了補藥。
“熬好了,就在這里。”安老夫人殷勤的端起一碗淡灰色的中藥,送到惠昭儀面前。
看著這不對勁的顏色,氣味也酸苦的湯藥,惠昭儀心生疑竇,“娘,這是我的補身藥嗎?”
“當然是的,我親自盯著熬好的,快喝吧。”
惠昭儀作勢起身,“我瞧著不對勁,叫采星來問問,她是不是偷懶了。”
“這是你娘我親自盯著熬出來的補身藥,還能有假?”安老夫人催促著,“喝吧喝吧,娘不會害你的。”
“我不喝,采星!”
惠昭儀當機立斷,叫嚷起來,采星跟安少夫人聽到聲音都進來了,張望里頭發生什么。
“采星,我的補身藥熬好了嗎?”她淡淡說。
“娘娘,還在熬呢。之前您交代過,一定要奴婢親自盯著,奴婢連半步都沒敢走開。”采星小聲回答。
“三妹,你這是.....”
“沒事,大嫂,這里有碗湯藥,掉了墻灰進去,喝不得了,麻煩你倒了吧。”
惠昭儀忍著心里翻滾的情緒,讓大嫂幫忙倒藥。
安少夫人覺得這情形不太對,趕緊過去拿著碗,快步走回時,已經聽到產房內的幾聲爭吵。
響了幾聲,歸于寂靜。
安少夫人硬著頭皮推門進去,只見婆母跟三妹各坐兩邊,胸膛起伏不定,眼圈泛紅。
婆母還淚眼婆娑,“我這造的都是什么孽啊,好好養大的女兒,生怕我害了她喲.....不就是一點民間偏方嘛,是宮里貴人了,喝不得了!”
“我這就走,明兒就走。”
三妹氣的眼睛都紅了,張嘴想要說什么,安少夫人忙過去拉著婆母,“娘,三妹還在坐月子,您何苦說她呢,有事都說我,叫我!”
惠昭儀氣苦,不知名沒檢查過的藥,她不肯喝又怎么了!
怎么就要逼著自己,聽話!
她強忍著,轉過身去開口,“大嫂,帶娘先出去吧,我想自己歇歇。”
有臺階下,安少夫人連忙一路拉扯著安母,回到側殿。
獨處的惠昭儀幾次深呼吸,才把那股酸楚壓下去。
搖床上,三公主發出輕微的夢囈。
小小的公主膚色雪白,臉蛋柔嫩,剛出生都能看出以后的美貌。
她是天之驕女,榮寵無憂,一定會過得順順利利。
惠昭儀輕撫孩子小臉,小嬰兒還什么都不知道,只會吃睡。
可這是自己的女兒,血脈的延續,她定要做個好母親,不會重蹈覆轍。
*
嘉寧宮,韓舒宜正跟金錠說話。
“你的那個同鄉,可靠嗎?”
金錠拍胸脯保證著,“娘娘,保證可靠,那可是奴才小時候一塊兒活泥巴玩的交情,他在內務府只能干雜活,搬東西砸傷過腳,求到奴才頭上來,奴才還告訴過娘娘,找了個見習太醫給他治好的,他一直都記著情分呢。”
“這回聽說娘娘想在內務府留個耳朵,奴才一下就想到他了,又仔細觀察了三個月,瞧他可靠,才透露一點意思,他就忙不迭來找奴才說情了。”
“行,既然是你的同鄉,我就信他一回。也不是要求他能上天入地,只要能傳傳消息,讓咱們驚醒著就好。”
比如皇帝在查下藥的事,多只耳朵,才能收集到更多信息。
得到允許,金錠樂顛顛的跑開了。
銀錠不甘心上來,“主子,就沒什么奴才能做的事嗎?”
“不慌,人才貴精不貴多,你們平日留心著太監里,有什么有能耐,品行也過關的人,便舉薦給我,我考察后覺得確實可用,就會想法子用他。”
太監比宮女好用,宮女到歲數能出宮,不會死命鉆研出人頭地這條路。而太監沒權勢,就晚景無依,自然拼了命的鉆營。
但是有些太監性情古怪,急功近利,韓舒宜不喜歡這樣的,只能先慢慢篩選。
她宮里得用的人,都是這么一點點篩選出來的。
銀錠得到許可,想想也對,遂開始留心有沒有得用的人才。
不過誰也沒想到,這個“耳朵”這么快就能派上用場。
皇帝順著下藥的嬤嬤一路查,結果查到一個冷宮里的太監身上,那太監是傳遞藥物的關鍵,被逮住之后,受刑,交代是賢妃娘娘吩咐他暗害的。
韓舒宜聽到暗線傳來的消息都氣樂了,胡扯也要有個限度好么!
顯然皇帝也不信,吩咐人繼續查下去,一直查到水落石出為止。
此刻,也有人悄悄在惠昭儀耳邊嚼舌根。
“聽說了嗎?之前惠娘娘生產時,賢娘娘專門守著,是打算監守自盜呢。”
“啊,真的?你不是胡扯吧?”
“胡扯什么啊,是內務府傳的消息,有個小太監招認的,真真的。”
惠昭儀連眼皮都懶得抬,直接對采星說,“拖下去,讓內務府換人。”
“多嘴又薄舌的人,我用不起。”
這些人未免也太小看了自己的氣量,這么簡單的離間計,她會上當嗎?
惠昭儀雷霆一怒,剩下的人噤若寒蟬,都不敢再傳閑話,安心養身。
養了月余,恢復的差不多,太后才通知她們二人齊聚福壽宮,說是下藥的事情,水落石出了。
韓舒宜等人到福壽宮時,發現人來的格外整齊,連養病的皇后都來了,滿宮的人都在。
實在有些風雨欲來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