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莉莉那點小伎倆，事后想來，其實拙劣得可愛。什么聚會“不小心”把鑰匙落在包廂，什么看電影“恰好”只買到兩個挨著的座位。可偏偏就是這些上不了臺面的助攻，捅破了李磊和顧盼之間那層薄薄的窗戶紙。

關系一確立，兩人便像是搭上了火箭，感情一日千里。

晚飯后，李磊牽著顧盼的手在蘇州河邊邊散步。晚風吹起她幾縷發絲，他便極自然地伸手替她掖到耳后。

“說起來，咱們真得請莉莉吃頓大餐。”顧盼仰頭看著他，眼底有藏不住的笑意，“沒她，咱倆還不知道要互相試探到什么時候?！?/p>

李磊輕笑出聲：“她那是怕我笨，抓不住機會。上次還偷偷問我，進展到哪一步了，我說牽手了，她那表情，跟自己中了五百萬似的。”

兩人相視一笑，有些事，確實水到渠成。

走了一段，顧盼忽然停下腳步，身體微微靠向李磊，用胳膊肘不輕不重地撞了他一下。

“哎，問你個事?！?/p>

“嗯？”

“我媽最近經常打電話給我，說我大學畢業兩年了，也不知道帶個男朋友回家給她瞧瞧?！鳖櫯蔚恼Z氣聽著有幾分抱怨，眼睛卻亮晶晶地瞅著他，“我兩個爸呢，嘴上說，隨便我找，只要我喜歡就行，但是如果入不了他們的法眼，我再喜歡也白搭，所以，你得先過了他們這一關，否則咱兩沒戲~”

“見家長是大事，得正式點?！彼穆曇舨桓撸瑓s很沉穩，“你定個時間，我隨時都可以。我保證讓他們放心把你嫁給我?！?/p>

顧盼愣住了。她原本只是試探他一把，看看他的反應，心里甚至都準備好了幾套他如果推脫該怎么應對的話術。

可他不僅一口答應，甚至連準備工作都想在了前頭。

那點盤算好的、半是撒嬌半是認真的小伎倆，瞬間沒了用武之地。顧盼心里那點小小的忐忑和試探，頃刻間就被熨帖得服服帖帖。她沒說話，只是把他的手臂抱得更緊了些。

李磊心里有數，這關必須得過，而且得過得漂亮。他特意挑了個雅致的館子，開了個小包間，請林繼宗和顧忠賢吃飯。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包間里氣氛正融洽，李磊放下酒杯，正襟危坐，連腰桿都挺直了幾分。

林繼宗和顧忠賢交換了一個眼神，心里門兒清，正戲來了。

“林叔，顧叔，”李磊的聲音比平時要沉穩，“我今天請二位來，是想鄭重地跟你們說件事。我喜歡盼盼，是奔著結婚去的那種喜歡，我想追求她，希望你們能同意?！?/p>

林繼宗靠在椅背上，手指不緊不慢地敲著桌面，一下，又一下。他沒表現出什么驚訝，只是一雙眼睛銳利地審視著眼前的年輕人：“盼盼是我們兩家的掌上明珠，從小到大沒受過半點委屈。她高興了，我們就高興。要娶她，光有喜歡可不夠?！彼D了頓，語氣不重，但字字都帶著分量，“你得有十分的誠意，尊重她，愛護她，事事以她為先。這輩子，你眼里心里只能有她一個人。尤其是在你自家父母親戚面前，你必須把她的感受放在第一位。這一點，你能保證嗎？”

這番話幾乎是把所有丑話說在了前頭，不留一絲余地。

李磊迎著他的目光，沒有絲毫閃躲：“能。叔，我明白您的意思。我的妻子，首先是我的愛人，然后才是別人家的兒媳。如果她在我家受了委屈，那就是我沒本事。”

旁邊的顧忠賢一直沒說話，這時才慢悠悠地開了口，話鋒卻是一轉，看似溫和，實則更考驗人：“小李，話別說太滿。你是北方人，我們是土生土長的南方人，就說這飲食習慣，南轅北轍。盼盼那張嘴，刁得很，以后真過起日子來，你怎么辦？天天遷就她，你能堅持多久？各吃各的，那還像一家人嗎？”

李磊笑了，整個人都放松下來：“顧叔，這您可問到點子上了。不過這也不是問題。以后家里廚房，盼盼說了算，她愛吃什么，我跟著學做什么，我這人學東西快，保證把她的胃伺候得舒舒服服。再說了，飲食習慣不同，正好可以互補，逢年過節，北方的餃子南方的湯圓咱們都來一份，雙倍的喜慶，多好?！?/p>

他這番話說得坦蕩又帶了點風趣，把一個難題輕飄飄地化解了。

林繼宗和顧忠賢對視一眼，空氣里那點緊繃的氣氛悄然散去。林繼宗一直敲著桌面的手指停了下來，他拿起桌上的白酒瓶，親自給李磊滿上了一杯，酒液澄澈，幾乎要溢出杯口。

“光說不練假把式，”林繼宗把酒杯推到李磊面前，“喝了這杯，我們再談點實在的?！?/p>

李磊沒猶豫，雙手端起酒杯，仰頭一飲而盡。辛辣的酒液順著喉嚨燒下去，他放下空杯，面色不改：“叔，您說?！?/p>

旁邊的顧忠賢接過了話頭，他身子微微前傾，臉上的溫和褪去幾分，顯得格外嚴肅：“小李，盼盼那孩子，心大，但有時候也粗心。她跟你提過我們家里的具體情況嗎？”

李磊點頭：“提過一些?！?/p>

“她現在住的房子，開的那個小店，錢都是家里出的。這筆錢，不是贈與。”顧忠賢一字一句，說得清晰，“一部分算是我們投給她的，生意好了，我們老兩口得跟著分紅。另一部分，是借給她周轉的，親兄弟明算賬，這錢將來總要還回來。”

他頓了頓，拋出了更重磅的問題：“還有，她有個弟弟，叫顧成，今年才八歲。盼盼疼他，以后這孩子讀書、成家，她這個當姐姐的，不可能袖手旁觀。我們把這些難聽的話擺在臺面上，就是不希望你們將來為了她貼補娘家這點事，鬧得不愉快。當然，我們也不會沒分寸，真把她當搖錢樹?！?/p>

包間里瞬間安靜下來，這道題比剛才那兩道加起來都更現實，也更磨人。

李磊卻笑了，他這一笑，把滿室的凝重都沖淡了。

“叔，我當是什么大事呢?！彼駪B輕松，不像是裝的，“您二位這不是在給她壓力，這是在給她底氣。房子、店鋪，是你們給她的根基，讓她能挺直腰桿，活得有尊嚴。分紅和還錢，是你們在教她責任，讓她明白財富要靠自己打拼。這哪是丑話，這明明是最好的家教?！?/p>

他話鋒一轉，又下了保證：“至于顧成，她弟弟就是我弟弟，我保證怎么待我弟弟，就怎么待他！”

一直沒怎么笑的林繼宗，嘴角也控制不住地揚了起來。他拿起酒瓶，這次是給自己的杯子倒滿，然后舉向李磊：“行了。再喝一杯，這事就算定了。我們同意你追求她了。有機會，叫上你爸媽，我們吃頓便飯，問問他們的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