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飯剛過，會議室里已經彌漫著一股咖啡的香氣和隱約的緊張。

顧盼將一疊還帶著打印機余溫的企劃書“啪”地一聲放在桌上，環視了一圈自己的合伙人。

蔡茜端著咖啡杯的手頓了頓，抬眼看向顧盼，“這么快？我以為還得再磨幾天。”

她翻開企劃書，目光迅速掃過，當看到“合作方招募”一欄時，食指在桌面上有節奏地輕叩起來。半晌，她抬起頭，眼神里透著一股精明，“裝修這塊，我倒是有個想法。童夢高定，你們知道吧？”

見眾人點頭，她繼續道：“他們家一套小衣服，頂得上普通人半個月工資。在業內是公認的奢侈品，請他們來，就是給咱們這個項目立了個標桿，告訴所有人，我們這兒玩的是高端局。這樣不僅能拉高整個七樓的檔次，更能把那些真正有消費力，舍得給孩子花錢的家長吸引過來辦VIP，客單價想低都難。”

蔡茜一番話說得眾人眼前一亮。

蔡茜為童夢工作了五年了，她對童夢的了解和定位是相當準確的。

一直沉默的林耀推了推眼鏡，將企劃書翻到最后一頁，指尖點著空白處，冷靜地開口：“想法很好，但要實現，得先解決一個根本問題——我們的身份。”

他看向眾人，一字一句道：“海聯商廈是國營單位，水深，規矩多。我建議，咱們不自己干，而是成立一個合資子公司。”

他頓了頓，拋出了自己的核心方案：“讓商廈方控股百分之五十一，他們出場地，負責所有硬裝，包括吊頂、墻面、地面、中央空調、消防噴淋這些大頭。最關鍵的是，營業執照、消防許可、稅務登記、衛生許可這些官方手續，全權交由他們去辦。國營單位出面，辦這些事比我們跑斷腿快得多，也穩得多。”

“那我們呢？”周莉莉忍不住問。

“我們？”林耀笑了笑，“我們出剩下的百分之四十九，用軟裝方案、課程體系、品牌資源和整體運營入股。說白了，他們出殼，我們出魂。咱們省心省力，還能借他們的東風，何樂而不為？”

這番話如同一劑強心針，瞬間打消了眾人心中最后的顧慮。

幾天后，周莉莉帶著最終版的企劃書和PPT，坐在了海聯商廈招商部經理齊玉的對面。

齊玉三十多歲，一身干練的職業套裝，起初的表情客氣而疏離。在她看來，這不過又是一場想在商場七樓租個專柜，賣自家母嬰產品的常規洽談。

然而，隨著周莉莉的講述，齊玉臉上的客氣漸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專注。

當聽到她們不打算只賣貨，而是要打造一個集親子游樂、高端早教、產后修復、母嬰沙龍于一體的綜合性服務空間時，齊玉握著筆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她原以為對方是想來開個小賣部，沒想到人家是想直接建一座城。

“你們的盈利點在哪？會員制怎么保證客戶粘性？合作的品牌方怎么分成？”齊玉一連串的問題又快又急，眼神里已經沒了剛才的敷衍，全是審視。

周莉莉對答如流，顯然早有準備。

聽完所有陳述，齊玉合上企劃書，沉默了足足五分鐘。她站起身，走到窗邊，看著樓下川流不息的車輛，再回頭看周莉莉，眼神已經徹底變了。

“這份企劃書，我壓不住，也覺得不該壓。”齊玉拿起桌上的內線電話，直接撥了出去，“王總，我是齊玉。我這兒有個項目，您現在有時間嗎？對，非常重要，我覺得您必須親自看一看。”

掛掉電話，她對周莉莉露出了一個真正的笑容：“等我消息。”

三天后，一個名為“海聯—好運母嬰服務有限公司”的新公司正式注冊成立。

簽約儀式上，齊玉作為海聯商廈方的法人代表，與顧盼握手。她看著眼前這個比自己還年輕的女人，輕聲說：“公司成立了，顧總。海聯這邊，我說了算。接下來，就看你們的本事了。”

公司成立，第一件事就是裝修。

海聯商廈七樓整整一層，空得能聽見回聲。齊玉看著這片毛坯場地，眉頭就沒松開過，“商場指定的施工隊，流程多，工期長，價格還不透明。這事兒，不好辦。”

顧盼心里早有盤算，聞言只是一笑，“齊總，我先生是做這個的。要不，讓他出個方案報個價，您看看？”

齊玉眼睛一亮，“你先生？”

“李磊。”顧盼報出名字，“您放心，公是公，私是私。方案和報價您拿去跟別家比，我們憑本事吃飯。”

這話齊玉愛聽。

李磊第二天就帶著團隊來了，卷尺“唰唰”地拉開，激光水平儀的紅線在墻上掃過，半天不到，一份詳盡的平面圖、效果圖和報價單就放在了齊玉桌上。工期六個月，報價比商場指定那家低了近三成，用料卻高了一個檔次。

齊玉心里那桿秤一下子就定了。簽合同那天，她無意中提了一句自家老房子想翻新，頭疼得很。

李磊當場拍板，“齊總，您家的活兒我順手給您做了，算我送您的喬遷禮。材料您自己買，人工我包了。”

齊玉愣了愣，隨即笑了。她知道，這人情不是白送的，這是李磊在替他老婆顧盼鋪路，也是在向海聯這位“大股東”表態。

這夫妻倆，一個有魄力，一個會做人。

工程隊“哐哐當-當”地進場，顧盼她們也沒閑著。

周莉莉最先行動，在商廈人流量最大的一樓大廳和電梯口，支起一個簡易的易拉寶——“好孕課堂，免費聽課”。

起初沒人信，路過的阿姨大媽們撇著嘴，“免費的？能有啥好東西。”

周莉莉也不惱，笑瞇瞇地發著傳單，“阿姨，不要錢，聽聽又不吃虧。備孕、孕期營養、產后恢復，都是大學教授講的內容，您家兒媳婦、閨女肯定用得上。”

連著一個星期，她硬是靠著一張嘴，拉來了第一批聽眾。

顧盼在七樓角落，找施工隊先搶裝出了一間小教室。白墻、軟墊、投影儀，簡單卻干凈。她親自上陣，講授孕期知識。

第一堂課，來了二十多個準媽媽，大多是抱著“聽聽看”的心態。

顧盼也不說廢話，開場就問：“各位，你們知道孕期為什么要補葉酸嗎？什么時候補最好？補多少？”

幾個簡單問題，直接把臺下問蒙了。

她從備孕講到孕晚期，從營養搭配講到情緒管理，全是干貨。一堂課下來，沒人提前離場，結束時還有人圍上來追問。

知識課不收費，但旁邊的瑜伽課明碼標價。顧盼請了專業的孕產瑜伽老師，幾節免費課聽下來，不少準媽媽心甘情愿地掏錢辦了瑜伽卡。

團隊各司其職，像一臺剛剛啟動就高速運轉的精密機器。蔡茜一邊盯著童夢高定的合作細節，一邊畫著新款童裝設計稿；周莉莉成了空中飛人，京市、滬市兩頭跑，考察市場，對接品牌資源。

這天下午，顧盼正在講“新生兒護理”，她習慣性地掃視臺下，目光卻忽然定住了。

在教室的最后一排，安靜地坐著一個身影。

何慧中。

她怎么會在這里？

顧盼的心跳漏了一拍。